边缘行星2nd

边缘人（赛文×杰克）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例行会议

 

所有人坐定以后，会议开始了。

这是杰克第一次参加项目“ZERO”的例行会议。以往他要做的只是定期登入数据库，查看会议摘要，提出一些问题，然后等待对方给出解答。起初，杰克担心自己的突然加入会引来不友善的目光，却惊讶地发现与会者压根不在乎会议室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他们将必要的寒暄压缩到最短，很快就手中的材料展开了讨论。今天的主题是对后续实验的时间和流程进行修订。

同绝大多数学术讨论一样，这些人的字里行间夹杂着自行发明的术语和行话，一般人即使听了也是一头雾水。杰克仔细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做着笔记，以便后续查询。会议摘要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撰写，其中自然会包括这些内容，但现场观察有其独有的优势。与会者各有心思，表达方式也不尽相同，而这些可不会被记录在案。

到目前为止，实验进行得相当顺利。那孩子长得很快，各项生理指标都达到了预期的数值。如果不出意外，可在三年内转移入银十字的育儿中心，和同龄孩子一样开始接受启蒙教育。对于适应性测试，绝大多数人的观点是此类实验不宜过早开始，应该等实验体到达学龄后再进行。尽早开始体能测试的提议倒是一致获得了通过。

“这件事不应该全权托付给银十字，”一名科学家道，“我不是不信任她们的专业水平，但如果认为仅仅依靠每个月送来的报告，做一些理论上的分析，实验就能大功告成，也未免太天真了。这是我们的实验，必须对整个流程进行更加严格的监控……”他尚未说完，另一个声音便打断了他的发言：

“请容我提醒一句，这一次可不是以往那种小规模的实验。想要得出最终结论，我们必须对实验对象进行长期观察。这势必将耗费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时间。我想，在场的任何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在此期间，我们不可能就这样傻傻地等着，什么都不做。我们有别的工作，不少人还需要兼顾自己的项目。”

“我们需要有人——必须是我们自己的人——持续跟进。”立即有人提出，“例如，当实验体进入青春期以后，身体和认知都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当然，适应性测试在此之前就开始了，但这个时期的变化尤其关键。”

不过，在如何跟进、以及由谁进行跟进的问题上，现场出现了不小的分歧。有人提出，干脆从在座的人中选一个安插到奥特学校，以教师的身份暗中观察。然而，没有人愿意牺牲目前的工作时间，哪怕兼职也不行。

“如果我想成为老师，当初为什么要到科技局来呢！安安分分进入专门学校不就好了吗？”这样的抗议声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还有人表示，即使担任教师，至少也得是宇宙大学的讲师。一番争论后，他们不得不将这个话题暂时搁置，留到下一次例会时再讨论。

会议的最后十分钟是提问环节。同往常一样，杰克提出几个疑问，是针对技术上一些细节的。与会者一一给予了答复。

“我读了开题报告的初稿，发现实验中的一些步骤未被记录。”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杰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感觉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突然感到有些不安，怀疑自己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是不是合适。但杰克知道，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父亲也在洗耳恭听。因此他最终还是说了：“譬如，全文丝毫未曾提及实验体——姑且称他为ZERO吧——是有母亲的。”

“当然，当然。”一名科学家接过杰克的话，他是这个项目的实际执行人，在会议室中的座位紧挨着局长。“生命的诞生需要母亲的参与，这是毫无疑问的。为了形成胚胎，曾有一名科技局的女性作为志愿者参与到这个实验中，其身份请恕我保密。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也讨论过类似的问题：引入额外的基因是否会导致实验结果出现误差？为此，我们对她的基因进行了标记。事实上，那名女性带来的影响是非常有限的，即使有，也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

“但风险依然存在。除非能将出现误差的可能彻底消除，否则就没有理由忽略它。”杰克直视对方，尽可能把接下来的话说得不那么咄咄逼人，“程序正义的重要性有时会被夸大，但它的确是不可缺少的。”

“而这就是你的工作。”对方脸上的神情好像受到了冒犯，“有一件事必须向你重申，观察员。我们的目的并非改变生命的诞生方式，而是对肉体进行改造，使其进一步强化，以便更好地适应外界的变化。”他的手在空中夸张地一挥，“当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一个种族就会停止进化。奥特一族的进化史曾经一度停滞，直到27亿年前的那场事故促使我们向前进了一步。如今，同样的困境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设法走出这个死穴。”

杰克读过在场所有人的个人档案，此刻突然想起来了，面前的这个人早年曾在超弦第一研究所就职。很显然，这份工作在他身上留下了相当深刻的烙印。于是他说：“我尊重您的信念和理想，教授。我提出这些建议并非有意为难您，而是希望通过合规化降低风险，确保这个实验不会受到不公正的质疑，能按计划进行。”

杰克不清楚这番话是否足以说服对方，但科学家思考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局长，最终妥协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观察员。你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们会在下一稿中做出相应的修改。”

 

会议结束后，杰克留下来和父亲谈了谈后续时间安排的问题。局长似乎对杰克今天的表现很满意。“我相信你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他说，“如果需要什么技术上的支持，随时可以告诉我。”

杰克点点头，像是对对方的慷慨表示感谢。

“时常接触自己以外的工作领域是有必要的，这样有助于培养全局观。”父亲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用太频繁地参与。要是拘泥于日常细节，视野便会受到妨碍。”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走出会议室。路过一间实验室的时候，父亲转头看了一眼，但脚上的步子仍在继续。

“我第一次参加生命科学研究所的项目就是在里。”他说，“那时候我担任的是安全顾问。”

杰克没应声。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起这些？但他看过父亲的履历，知道在那之后不久，父亲被提拔为科技局局长，从此行政事务成了其工作的主要内容。他是否在暗示，有一天杰克也会走上相同的路？

但杰克不这么想，或者说他从未将这样一种可能纳入自己的职业规划。的确，小时候他的理想是成为科学家，但也曾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渴望加入宇宙警备队。这不奇怪，小孩子的梦想总是飘忽不定的，他们并不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中的许多成为大人以后仍然如此。

难道杰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答案是否定的，但他至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自从懂事起，周围的大人总是说，这个孩子聪慧过人，将来一定会像他父亲一样进入科学技术局。杰克从来不认为子承父业是理所当然的事，他选择科技局是因为他放弃了宇宙警备队，仅此而已。可如果是这样，迄今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是为了什么？自己真正想做的又是什么？

 

回到公寓已经是傍晚。冲完澡，杰克疲惫地打开工作面板，打算快速处理一下白天收到但没来得及回复的信息。刚打开收件箱，一条光带便跃入了他的视野，标题是红色的，夸张地闪烁着——一条典型的私人留言。紧接着，赛文的脑袋占据了屏幕的正中央：

“别来无恙啊！两个星期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杰克嘴角微微上扬。他回到光之国已经三个月了。十几天前，不知道赛文用什么方法说服了项目负责人，竟让对方给了他还在测试中的加密通讯频段的使用权限。

“频道还没完全开通，”赛文在第一次通信中说道，“这会儿通信是单向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要是你在这里，也许能快点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工作的——话又说回来，要是你在这里，我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屏幕中，赛文絮絮叨叨地讲起自己的近况，无非是基地什么设施又出现了故障，或是他偷偷溜出基地，到安德鲁美达星系的其他区域转了一圈，悄无声息地打了一架。“不如观察文明有趣。”他愤愤不平地总结道。

杰克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卫星轨道需要避开文明聚集点，否则便和间谍卫星别无二致了。他把赛文的影像缩小，固定在屏幕左下方，开始着手正事。

大约三十分钟后，未读消息见了底。正当杰克准备关闭面板，一条新的光带突然跳了出来,灰色的标题表明这是一条匿名留言。杰克下意识地启动了安全程序，然后被告知这条消息并未携带恶意代码。他这才点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串数字，确切地说是一组宇宙通用坐标。

杰克眯起眼，在脑中计算着。这个坐标指向的位置并不远，就在光之国内。而且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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