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行星2nd

边缘人（赛文×杰克）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觉悟


不远处，最后几艘交通艇在距离闸门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只机械臂探出来，熟练地打开小艇上方的盖子，把包裹着隔热材料的货物从舱内一个接着一个提出来，分别放到程序指定的地点。
杰克倚靠在舱房的一角，面无表情地透过窗子看着这些不断重复的机械作业。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这艘船上的大部分设备都是全自动化的。除了定期检修，几乎用不着什么船员，留给乘客的空间更是少得可怜。杰克加入以后，原本只能容纳三人的生活区变得异常拥挤，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货舱，一个人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房间的左侧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有人打开舱门走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向杰克，原来是船上的轮机师。
“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就放在这儿吗？”
杰克点点头，视线仍然停留在刚才的地方。
对方继续说道：“这是最后一轮卸货。再过几个小时，等燃料补充完，我们就能启程了。”
杰克终于“噢”地答了一声，声音干巴巴的。
面对这几近无理的回应，轮机师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他笑了笑，伸手拍拍杰克的肩。“别灰心，小伙子。科学研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这道理大家都懂。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日子还长着呢。”说完他摆了摆手，到楼下检查发动机去了。
随着轮机师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舱房重新回归到平静。过了一会儿，杰克慢慢地站起来，去拿对方放在桌上的东西。这是一台微型独立发报机，一侧的边缘刻有“科技局出品”几个字。尽管是几个世纪以前的版本，但和过去一样好用。杰克摸着黑发了两封简讯，然后放下机器，靠着窗重新坐下。
离开地球以后，杰克没有再使用定位器。对于此类精密仪器来说，地球上的那次撞击无疑是致命的。他向外界发出求救的奥特签名，最后等来了在银河系巡逻的宇宙警备队队员，又在对方的协助下搭上一艘货物补给船。杰克自称是一名在实验事故中失去了飞行器的技术员，船长热情地接纳了他。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即将到达最后一个跃迁点，下一站是光之国。
杰克不知道飞船是什么时候动起来的，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睡着了又醒来。四周一片漆黑。他抬起头，昏昏沉沉地看一眼窗外：一片深蓝中，星星乏味地向后退去……他很快睡过去，不久后再次醒来。这样的过程反反复复持续了好几遍。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醒来时却只能回忆起他曾在过去做过无数遍的那一个。

那一年杰克五千五百岁，正处在奥特一族的青少年时期。他们这个种族的寿命很长，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也随之延长，使得他们可以在相应的阶段学习足够多的东西，为下一阶段做准备。大多数情况下，光之国的年轻人会在这个年纪——有些需要再过三四百年——从奥特学校毕业，然后决定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杰克被带到一块人造的开阔场地。重申考试注意事项以后，其他工作人员转身离开了，留下他独自站在考场入口。杰克往里头走了几步，一边小心地向四处张望。考试委员会似乎有意将这里布置成太空中某个不知名的小行星，场馆内壁纸的维护却没跟上。它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开始老化，导致有些地方的图像看上去有些失真。
但周围的景色也不全是全息投影制造的假象。杰克的正前方有一座岩石堆成的山，山顶上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他眯起眼，正想看个究竟，那阴影却忽然动了动，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
“你来了，小子。”
那是杰克第一次亲眼见到贝利亚本人。当年的宇宙警备队首席教官看上去和如今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对于身处那个年龄段的光之国人来说，岁月似乎很难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整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以杰克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作为收场。判断考试合格与否的标准自然不是能否打败贝利亚，否则警备队最近两千年都别想指望有新人加入了。另一个证据是杰克知道自己分明打输了，对方给出的成绩却是合格。
这种结果不是杰克想要的。
为什么那个场景总是反复在梦中出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杰克以为是自己内心深处感到懊悔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这么多年来，他一刻也不曾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自己真的有成为奥特战士的潜质吗？那场战斗令杰克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么软弱，肉体与精神上都是如此。最后一次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没能站起来，甚至连握紧拳头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个时候他绝望地想，这样的自己是无法保护任何人的……
他放弃了去宇宙警备队报道的机会，投向早已经朝自己伸出橄榄枝的科技局。这对杰克来说是个更为安全的选项：不是因为那里有父亲，而是因为科学家总在后方工作，无需和生死直接打交道。一个软弱的科学家也许会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一事无成，但至少不会危害什么人的性命；而对一个身处战斗前线的宇宙警备队队员来说，哪怕一丝犹豫和退缩都会酿成大错——杰克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杰克又一次望向窗边，几乎认不得水晶玻璃中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了。贝利亚说他是胆小鬼，这话说得一点没错。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做出每一个选择，游走在规则边缘是他的拿手好戏。如今他见证了这一系列抉择带来的后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无法保护他所珍视的人，只能心烦意乱地坐在这里，痛恨自己的无力和懦弱。
那个梦并非没有意义，它一直在提醒杰克，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他必须做出某种改变。他必须舍弃某些东西。
迷迷糊糊之中，杰克又睡着了。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梦。在梦中，他加入了宇宙警备队，正在飞向更加浩瀚的宇宙，一次又一次地、永不疲倦地奔赴战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