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行星2nd

边缘人（赛文×杰克）第七章

第七章 谈判

第二天的审查结束后，杰克关掉通讯屏蔽，发现自己的收件箱中多出一条简讯，以及一个来自局长办公室的未接呼叫。

稍晚些时候，杰克回了一趟家。自从三千年前搬进科技局的员工宿舍，他回去的频率逐年下降，大多时候只是为了找一些实习生时期遗留下来的资料。

母亲站在门口迎接了杰克，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以往回家他会提前告知母亲，但这一次事发突然，他不想劳烦对方特地从宇宙情报中心赶来。“我听说了7186星系发生的事，真把我吓坏了。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她抱了抱他，“去吧，父亲在书房等你。”

杰克踏进书房的时候，父亲正在与面前的可视窗口对话。杰克于是停下来，在门口等着。房间的布局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加入科学技术局后，杰克遇到父亲不是在局长办公室便是在外星实验室。他几乎记不起两人上一次在这里碰面是什么时候了，是他决定实习期间第一任导师时，还是彩色计时器植入手术的前一天？

大约三分钟后，父亲关掉视窗，朝杰克点点头。

 

时隔多年，环境规划员自然有了其他人选，但父亲给了杰克别的任务。他要杰克成为一个观察者。

“前几年没什么需要你做的。我会给你数据库的浏览权限，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些准备。一旦他从营养液里出来，你的工作就开始了。”

他们交谈了一会儿，主要是关于接下来杰克将要签署的合同细节。进行到保密协议的时候，杰克格外小心，一字一句地读着。“等这孩子大一些了，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他随口问道，“寄养在一般家庭吗？”

“如果寄养家庭对抚养对象产生感情，出手妨碍就麻烦了。交给银十字，她们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你出入也相对容易。”

噢。杰克还以为父亲信不过对方呢。

“为什么选我？”

“观察者必须置身事外。这个项目组的每一个人，包括我，都对实验结果抱有很高的期望。如果让内部成员来做，客观性会受到影响。但这些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管记录你看到的每一个细节，用不着为实验结果负责。反正你也不喜欢这个计划。”

杰克没应声。自己当初拒绝的时候一定是表现得太明显了，本该更小心些。但父亲没问杰克，事到如今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一点令他大为感激。如果父亲察觉到自己和赛文之间那笔小小的交易……也许不会拿他怎么样，却会令杰克心生愧疚。

仿佛是作为中途加入的交换，父亲还给了杰克另一桩差事，让他陪同自己去参加一个月后的三方会谈。这是由奥特学校提出的长期合作企划，目的是通过每五十年一次参观科技局和宇宙警备队，帮助在校学生更好地进行未来的职业规划。在会谈达成一定的协商后，承办方会对外公布每届的见习内容，供学生自由选择报名。

虽然自己从未成为参观者中的一员，但杰克曾经帮忙接待过几批这样的学生，对此也算略知一二。来者都是些不足三千岁、刚入学不久的小鬼，正是好奇心旺盛、同时最惹人嫌的年纪。每当面前出现一个新鲜事物，他们便争先恐后地开始大呼小叫，恨不得全光之国都听见。杰克并不讨厌小孩子的这种生气，确切地说还相当喜欢，因此并不介意接下这样的任务，但科技局的许多人正好相反。他们对这种活动总是避之不及，又拉不下脸来拒绝上司的要求，只能用成堆的工作为借口推脱，或是利用驻外任务暂时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然而，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个项目在执行后的五千多年间已经成为了科技局招募新人时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早就由不得他们抱怨。说到底，两大机构之间的生源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审查会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杰克遵守约定，带赛文去看了那个在企划中被称为“ZERO”的孩子。潜入之前他做足十二分的准备，将项目组成员的值班表捉摸得一清二楚，这才在一次交接班中找到珍贵的十分钟。

赛文站在玻璃罩前，抬头望着前方那个刚刚长成人形的小生命，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了。杰克提醒他，这孩子还没有学会真正的看和听，尽管上周的报告中有研究员指出，婴儿已经能对光和声音做出反应了。

对方应了一声，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杰克没有告诉赛文，自己在这个项目中所处的位置，即使说了对方也不会懂的。他只告诉赛文，如今自己也签署了保密协议，协议中禁止对外公开的内容，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赛文点点头。“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指望你把小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只要知道有人代替我看着他，而且是比我更加值得信赖的人……这样就行了。”他转过身，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笑着说：“这么一来，我欠下你好大一个人情。刚才你说让我做什么来着……护卫是吗？那种小事不在话下。要不把我的排班表也给给你一份？这样你随时都能来找我。联络就用奥特签名好了，保证随叫随到。”

 

 

又过了一个星期，杰克和父亲准时走进奥特学校为他们准备的会议室。宇宙警备队那边，身为代表之一的佐菲已经到了。见两人走近会议桌，年轻的星系支部长抢在奥特学校的负责人之前站起来，朝他们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另一位代表说会晚些到，我们先开始吧。”

父亲耸了耸肩，表示对此并不介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与会双方互相展示了各自准备的企划，并就行程安排与本届主题等一系列问题展开了探讨。

大约两个小时后，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宇宙警备队的另一名代表姗姗来迟。杰克认得这个人：此人不仅是宇宙警备队现任笔头教官，更是星系支部长中资格最老的。

奥特学校的负责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贝利亚支部长，”他毕恭毕敬地朝眼前的代表点点头，“因为日程紧张，没等您来讨论就开始了，真是十分抱歉……”

“没事。”贝利亚摆摆手，脑袋朝佐菲所在的方向微微一偏：“主讲人是那小子，我只是来旁听的。”他的视线扫过会议桌一侧的杰克父子，似乎无视了科技局局长的存在，却在看到杰克后冷笑着嗤了一声：

“今年带来的是个小鬼？科技局已经没人了吗？”

“虽然是小鬼，但是不少时候比你派得上用场。”父亲毫不客气地回击。

“是指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吗？这方面我倒是自愧不如。”贝利亚大笑道。他扯下肩上的披风，向身后一丢，接着便在佐菲身边坐了下来。“刚才你们说到哪儿了？继续继续。”

佐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将一个新的视窗调入屏幕。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父亲一刻也没有给贝利亚好脸色看，但也仅限于此。这儿毕竟不是宇宙警备队，在会上吵着吵着打起来的情形还是极其罕见的。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的最后阶段，双方代表分别在协议书上签了字。按照惯例，此时与会双方应该站起来，互相握手以表示感谢，但实际这么做的只有佐菲和杰克。父亲仅仅与奥特学校的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便沉默地朝门外走去。杰克正要跟上去，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压低嗓门的声音：“刚才失礼了。”

杰克侧过脸，见佐菲正一脸歉意地看着自己。一旁的贝利亚两手抱胸，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位置上，仿佛等着看好戏似地注视着两人。

“请不用在意。”杰克说。

“可……”对方欲言又止。

杰克向佐菲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尽管未向佐菲解释——杰克觉得没有必要——他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参加这次会谈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会招来什么样的话语，即便那些只是捏造出来的谎言。与科技局的人相比，贝利亚只不过表达得更直白。作为一个过来人，他从不费心去掩饰两大机构之间的不和，反倒抓住一切机会给科技局挑刺。从这个角度来看，父亲也是一样。

父亲不信任宇宙警备队，这不怪他。他生活的时代、经历的事情决定了他会这么想。在杰克的学生时代，那时他和父亲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生疏，对方曾不止一次对杰克说起两万年前的那起事件。

那一天正是宇宙和平与繁荣联合会召开之际，与会代表来自银河联邦的各个角落。大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光之国遭到了怪兽军团的袭击。和往常一样，宇宙警备队第一时间出动了，很快便赶走怪兽，令会议得以继续进行。

然而，事后进行事故分析的时候，科学技术局与宇宙警备队出现了重大分歧。科技局的雷达记录显示，就在怪兽军团来袭前夕，等离子火花塔遭到了入侵。警备队却否认了这种可能性，称监控设施并未检测到任何可疑现象，眼前的和平更是最好的佐证。双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那批仪器是我亲自调校的，不可能出问题。”每当谈起这个话题，父亲的脸上总是露出忿忿的神色：“守卫发誓说没有发现任何入侵的迹象。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么有另一种可能：入侵者知道怎样避开守卫，或者干脆消除了监视器中的记录。”

父亲从未公开指责宇宙警备队内存在叛徒，但无疑他是这样认为的。那场争执的最后，警备队方面同意增派守卫，并采取更加严格的培训和轮换制度；科技局则在火花塔布置了一套新的安全系统，独立于宇宙警备队的管辖之外。

当然，仅仅用一次事件来诠释两大机构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未免过于片面了。在杰克看来，那一次不过是导火索，但造成的后果需要好几万年才能彻底平息……也许更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