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行星2nd

消失在镜之迷宫（红莲火焰x镜子骑士） （第十二章-完）

第十二章岬先生

 

 

“不！这不可能！”火焰大叫了起来。

有一瞬间，镜子脑海中也闪过和火焰一样的念头，可眼前的证据确凿如山，他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不，不如说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情来怀疑和烦恼了。当镜子意识到这个位于自己前方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几乎没法控制自己脸上的狂喜。下一秒，一股来自后方的力量将他紧紧抓住，伴随着红莲火焰焦急的吼声：

“别靠近那个家伙！”

“难道你没有看见吗？那是……”

“不可能！长老亲口告诉我的，他和那个飞行物一起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即使最先进的搜查技术也没失败了——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因为他在这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红莲，为什么你不愿相信你所看到的东西？”镜子转过头，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火焰。“难道你不希望他安然无恙吗？”

“我当然希望他没事！”对方的表情很复杂，“可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这个人，这个人不是……”

不等火焰把话说话，镜子已经甩开他的手，全力朝前方的红色火球飞了过去。就在他即将与火球发生正面接触的时候，原本包围在来者周围的烈焰突然熄灭了，一个周身红色的星人从中掉了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星人不再像之前那样急速飞行，而是无力地飘浮在宇宙中，仅仅凭借刚才的惯性朝着原本的方向移动。

镜子冲上前去，一把将对方抱住。

“岬先生！”

眼前的星人已经失去意识了。

 

一开始，镜子只打算把自己的一小部分能量分给火炎人，帮助他恢复体能和最基本的行动能力。能量传输持续了比料想中更长时间，可一直到镜子双腿发软，两眼发晕，眼前的炎之星人都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够了！”火焰死死地抓住镜子的肩，以免他因体力丧失而倒下。“已经给他够多了。你不想活啦？”

镜子摇摇头，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还是摸索着，从怀里取出那个不久前才使用过的小方盒。

“这是……喂，等等！不是说要把这个力量使用在恰当的地方吗？”

“这就是恰当的地方。”

耀眼的光芒将整片宇宙染成了晶莹剔透的绿色。仿佛是久经干旱的沙漠突然迎来雨露，力量如泉水般涌入火炎人的身体，不出几分钟，他便睁开了眼睛。

“岬先生！你没事吧？”

火炎人挣扎着将身体直立起来了。他看看前方的两个人，又转身看看四周，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岬先生，请跟我来。”镜子说着，拉起火炎人的手，带着他飞向迷宫的深处。火焰小声嘟囔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这里是‘镜之迷宫’。”镜子解释说。“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记起来了。镜之星没有消亡，它只是被人藏起来了。几千年前，为了保护它，使它免受Invaders的侵扰，二次元住民切断了镜之星与三次元世界的联系。自此，镜之星的本体就一直隐藏在这个‘镜之迷宫中’。”

火炎人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决定了，要让镜之星重新回到三次元世界。正如岬先生你曾经告诉我的，我是仅存于那个世界的二次元人，所以我要担负起这个责任……那个时候，我的父亲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镜之星在哪里？”火炎人显得很吃惊。

镜子摇摇头。“不，现在还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我会找到它的，因为我是二次元人。”

“你的父亲，不，你的族人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真的吗？”镜子就像是个受到了表扬的小孩子，语气一下子就变得欢欣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发出了奇异的光彩。

“喂，我说。”一个来自后方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相比之下，火焰的神情就好像有谁欠了他十年份工钱似的，只差把不满两个大字写在脸上。“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也谈谈你的情况吧，前辈。我听长老还有考古队的人说了，当时你不是和那个什么飞行物一起消失了吗？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红莲，注意你的态度。”镜子低声警告他。

“老实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火炎人说。“那场战斗的最后，敌人抓着我，我们落入了一个黑色的阴影。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了。”

火焰双手抱胸，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可他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就只好这么干瞪着。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在镜之迷宫中驰骋着，掠过无数个闪闪发光的异次元出口。好几次，镜子都被它们的奇妙光彩所吸引，却被火炎人制止了。那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每当这时，年长的炎之星人总是摇摇头，然后告诉镜子，不要被浮华的表象迷惑了。

每一次，镜子总是毫无例外地接受对方的意见。可时间一久，火焰就不卖帐了：

“凭什么说那里就一定不是镜之星？你又没到那里去过……前辈。”他说着，以最快的速度瞥了镜子一眼。

“我没有去过镜之星，但是我有这样的预感。”

“切，预感算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红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岬先生说话？”镜子再一次发出抗议。

“那我问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和在迷宫里乱晃有什么两样？除了这个不知所谓的预感，不是一点新线索都没有找到吗？”火焰也吼了回去：“前辈说的就一定对吗？要我说，与其这样无所事事，还不如一个一个入口尝试，一点一点搜集线索呢！”

镜子好像被他的气势吓住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一旁的火炎人却表现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反倒是催促起了这两个人：

“快走吧，别浪费时间。”

 

争吵归争吵，三人又在黑暗中飞行了相当长一段路程。突然，他们几乎同时停止了前行的脚步。

眼前的出口看上去与他们曾经见过的数千个没有什么两样：圆形，四周为一道道密集的环形波纹所环绕——这是扭曲的空间在镜之迷宫的投射。然而，这个出口所特有光芒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那是一种介于青色与白色之间的光，更重要的是，从中散发出来的能量平和、强大而纯粹。

“这个力量，简直就像是艾丝美拉达……不。”镜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思索了很久，竟没能找到一个词语，可以恰如其分地表达他对这个未知力量的赞美之情。

“这里面不会就是镜之星吧？”火焰也眯起了眼睛。

火炎人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得出了与过去相同的结论：

“不，这里不是最终目的地。”

“请等一下。”这一次，镜子踌躇了。“我很在意这个光。我想知道它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世界……即使不是镜之星，或许我能从那里找到什么。”

“不行，不要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这并不是无关的事情！请相信我的直觉，岬先生。”

“我是不会到那里去的。”

“岬先生！”

“只是看一看而已，有什么关系！要是发现有什么问题，赶紧从那个世界出来就好了。遇到你……前辈之前，我们也去过别的世界，不是平安回来了吗？”火焰也帮着镜子说话，全然忘了自己手上还绑着绷带。

火炎人别过头，拒绝接受两人的劝告。

“如果你们坚持要去，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哈？”

“岬先生？”

然而，火炎人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穿梭于各个宇宙之间的力量，你手上有这样的东西吧。”他对镜子说。

“诶？是的。”

“拿给我看一下。”

镜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取出了那个绿色的小方盒。

“这是高浓度的艾美拉尔矿石，来自艾丝美拉达行星的馈赠。”

“把它给我。”

镜子摇摇头。他将小方盒紧紧地攥在手中，唯恐出现任何差错。

“这个力量，是用来重建镜之星与三次元世界之间的桥梁的。我向国王陛下承诺过，绝不会把它交给任何人，即使岬先生也一样。”

“把它给我。我不能留在这里，继续陪你们浪费时间了，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我还有重要的任务必须完成。”

“你说什么？！”火焰有点生气了。

镜子的神情也变了，变得严肃而执着。“岬先生，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但是，我是不会把这个能量源交给你的。”

“废话少说，快把能量交出来！”面前的炎之星人忽然变了一个人。他咆哮着，向镜子扑了过去，试图把小方盒从对方手上抢过来。不过，还没等他碰到镜子的手臂，一个燃烧着的拳头就撞进了他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将其推到了数十米远的地方。

红莲火焰出现在炎之星人刚才站立的地方。他将手背上的骨骼揉得咯吱响，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燃烧。

“混蛋！前辈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第十三章死斗

 

 

“哼，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可惜已经太晚了，哈哈哈哈哈……”

一眨眼的功夫，‘火炎人’便从刚才的攻击中恢复过来了。他直起身，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不过是偶然间看到的形象，没想到这么好用，竟然可以让我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真正的岬先生在哪里？”镜子的声音里充满焦虑。

‘火炎人’冷笑一声。

“谁知道，大概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角落了吧。”

“你这家伙——！！”

话音刚落，火焰就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对方却轻松地避开了。

“真可笑。你以为我会被相同的招数打中两次吗？”敌人说着，以惊人的速度移动到火焰身后，朝着他的右手就是狠狠一劈。

火焰几乎立即蹲了下去。他护住原本已经受伤的手臂，脸上露出呲牙裂嘴的表情。

“红莲！”镜子也耐不住了。他向后翻了一个身，准确无误地躲开敌人的拳头，紧接着给了对方一记飞踢。

敌人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几步。

“回答我！岬先生在哪里？你是在哪里发现他的？”镜子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不过，敌人既没有被镜子的眼神震慑住，也丝毫没有要投降的意思。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在这个空间的最底部，有一片黑色的墓场。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到那个地方去。那里……是地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镜子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火焰大叫道。

敌人仍然在狂妄地大笑。他咧开的嘴持续扩张，正在逐渐形成一张真正的血盆大口；他的周身渐渐冒出火苗，很快蔓延到了整个身体——最终，他变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怪物，两只手像是一对巨大的翅膀，上面长满尖锐的鳍，从那里不断地有火炎向外喷出。

“喂喂，冒火是本大爷的专利，你这家伙属性重复怎么行！”火焰大喊着，再次向面前的火炎怪兽扑了过去，却被他一掌挥飞：

“让开，别碍事！”

怪兽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挥舞那对翅膀型的手：伴随着翻滚的热气流，一道烈焰朝镜子迎面扑来。

镜子张开镜面屏障，可依旧没能阻挡对方的攻击。灼人的火舌几乎是立刻刺穿了防护屏障；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镜面就化为无数块闪闪发光的碎片。

镜子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一下子飞到数十米远的地方。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使不出半点力气。

“老老实实把那个东西交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火炎怪兽狞笑着，朝镜子走来。他每走一步，身后的空间就开始燃烧。随着他与镜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周正在变成一个烈火的地域。

“绝对……不会把它交给你……”尽管嘴上这样说着，镜子却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周围的温度持续上升着，恐怕早就到达了几百万度——即使从小生活在常年夏季的炎之星，镜子也从未经历过像这样的超高温。现在这样，就好像把他丢入炎之星的地核一样，他觉得自己快要熔化了。

敌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大，镜子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趁着视力还没有彻底消失，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朝对方掷出一系列能量光束：

“镜子飞刀！”

他的攻击不偏不倚地集中了怪兽的前胸，然而丝毫没能让后者停下脚步。

“只有这点能耐了吗？”敌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终于还是到了镜子跟前。他弯下腰，将自己滚烫的手径直伸进二次元人的身体，硬生生把那个绿色的小方盒抢了过来。

“不——”镜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这到底是出于身体的痛楚，还是因为自己现在所处的极端绝望与恐惧。他看见敌人将能量源高高举起，像是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没错，那时把我唤醒的就是这个力量……就是这个力量！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炎怪兽放声大笑起来。

 

突然间，敌人的动作静止了。下一秒，他的身体忽然腾空而起，继而连续翻转了好几圈，最后与一块飘浮在空中的岩石相撞，直接炸了开来。

四周烟雾渐渐散去，红莲火焰出现在镜子的视线中。他走到镜子身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镜子扶了起来。

“我……没事。”镜子竭尽全身全力，总算发出一点声音：“矿石……矿石被……”

“你待在这里别动。”说完这句话，火焰手一挥，点燃了胸口的红莲之火。他转过身，再一次扑向不远处的火炎怪兽，与对方扭打起来。两人所在的空间很快形成一团硕大的火球，从外界根本无法观察到任何线索，更不用说判断内部发生的状况了。

过了一会儿，大火球突然从中间裂开，里面的两个人也随之摔了出来，没有一个不是伤痕累累。同时从火球中迸出的，还有一颗闪耀着的绿色晶体。它的外壳在刚才的战斗中遭到了破坏，所幸内部结构依旧维持着稳定的状态。它像一个优雅的贵妇人，平静而安稳地悬浮在空中，不紧不慢地展示着它独有的光芒。

镜子拼了命似地飞上前去，一把将晶体握在手中。

“滚开——！！那是我的！我的！”火炎怪兽咆哮着冲向镜子，烈焰再次将后者包围。“去死吧，下地狱去吧！就像你的族人一样！！”

“你说什么？”镜子愣住了。

“少废话，该下地狱的是你吧！”火焰从背后抓住怪兽的手臂，使对方一时间无法动弹。“趁现在，快走！到前面那个宇宙去！！”他冲着镜子大喊。

“可是他说……”镜子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这个家伙，难道是……”

“管他说的是什么，总之你快走！快！！”

“这种程度就想打倒我吗？太天真了！”火炎怪兽一边发出不屑的笑声，一边摇晃身体，眼看就要挣脱了。

“红莲！”

“笨蛋！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要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吗？！我千辛万苦陪你到这里，难道是为了看你在这里倒下吗？！你不想找到镜之星了吗？！”

“不，我……”

这时，镜子手中的艾美拉尔矿石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竟自己动了起来，朝前方的异次元出口缓缓飞去。而牢牢地抓着晶体的镜子，也被一并拉了过去。

“红莲，你要在这里等我。无论这是个什么样的宇宙，我很快就会回来。”镜子转过头，好像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前方的光芒愈发刺眼了。镜子不得不回过头，集中精神进行时空穿梭。他最后瞥了一眼火焰，看到他的身体再次燃烧起来。

“好嘞，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燃烧！FIRE——！！”

 

 

 

 

 

第十四章光之国度Ⅰ

 

 

因为长期缺乏保养，一只年迈的监视摄像头停止了工作。等维护人员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它已经罢工了长达三个小时零四分钟，这使它错过了那个差一点就成为全星球当年最热门话题的事件。尽管事后也有人指出，在这台机器上发生的小小纰漏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那个事件的发生，但它在该事件中所起的作用远小于那两位不幸的巡逻守卫，当时他们被一个奇怪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决定花五分钟前去查看，却没有料到那是来自一个年轻后辈的调虎离山之计。

 

镜子就是在那五分钟里醒来的。他恍恍惚惚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光。如果不是身下冰冰冷的地板，他都怀疑自己是否仍然处在时空缝隙中。穿梭本身带来的不适感和之前战斗时留下的伤痛夹杂在一起，就连移动身体也成了奢望。镜子把双臂撑在地上，费力地支起上身，发现这是一个塔形建筑，自己则躺在塔内一条高高的走廊上。四周环绕着铁青色的围墙，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道道白色的支架结构，像是某种特殊机关。毫无疑问，这里不是他记忆中的镜之星。

“这是……什么地方？”

镜子回过头，不由得再次被身边的白色光芒吸引。这是一个固态光球，被一个球形的网状支架固定在塔的正中心。它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再名贵的宝石都会在它身边黯然失色——在艾丝美拉达皇室就职时，镜子曾有幸见识过最高纯度的艾美拉尔矿石，但亮度也不及前者的千分之一。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在镜之迷宫里看到的光就是来自这里。

镜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他取出艾美拉尔矿石结晶，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中。与平时的状态有所不同，此时的晶体好像自己会呼吸，正在有规律地、缓缓地向外发出碧绿色的柔光。

“你是被这个光吸引过来的吗？带我到这里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吗？”镜子看着手中的矿石结晶，自言自语地说。

 

这时，镜子听到从走廊下方隐隐约约地传来某种奇怪的声音。凭直觉，他知道有人正在朝这里接近。

“是这里的住民？还是……”镜子忽然感觉到没来由的慌张。即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朋友？是敌人？应该以什么样的形态面对这里的人？自己的闯入是否会惹恼他们？他一点头绪也没有。就在不久前，由于自己的轻信，艾美拉尔矿石险些被人夺走，他也被迫和红莲火焰分开，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镜子迅速地向后退了几步，努力使身体紧贴墙壁。他惊喜地发现，这栋建筑的墙壁是用反光材料制造的，因此他没花一点力气，就令自己融入了这片铁青色的背景里。完成了这个动作以后，镜子屏息凝神，静静地等待那个未知之人的到来。

几十秒后，一个人影从底下奋力一跃，来到先前镜子站立的走廊上。由于处在背光的位置，镜子无法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相貌，但可以从动作判断出那是一个年轻人。

幸运的是，来者似乎没有发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他飞快地朝两侧张望了一下，便自顾自地走向走廊的中心，同时向那颗光球伸出手。镜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索求光的人。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住手！”

突然，另一个影子从镜子眼前掠过：他飞快地冲到前面，一把抓住那只快要触碰到光的手，将其狠狠地甩开。由于用力过猛，面前的年轻人被连带着掀翻在地上。

“别妨碍我！”年轻人坐在地上，生气地冲着对方大喊。

“不许你接近那个光，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第二个出现的人身穿一件红色的披风，看上去比岬先生还要年长些。他低下头，严肃地盯着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就像在教育自己的孩子。

不过，年轻人显然没把对方的话当作一回事。

“别小看我，我会操纵这光给你看的。”他很快就站了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的动作让镜子不禁联想起火焰。

正当这两个人对峙的时候，另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响彻整座建筑：

“不许动！你违反了M78宇宙警备法！”

又有四个影子出现在镜子的视线中，他们无一例外地身披一件红色披风。领队的那个用手指着前方的年轻人，刚宣判完其所犯下的罪行，他身边的两个影子就冲了上去，分别从左右两侧架住那个年轻人，令他不得动弹。

“放开我！”年轻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但无论他怎样挣扎，都无法从那两个人手中挣脱。

“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老实点！”

“很遗憾，你已经没有资格成为奥特战士了。”将年轻人从光球前拉开的那个人转过头，宣读了第二道审判。

“放开我！”年轻人始终没有放弃呼喊。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在了空气中，看来是被那两个影子带出了塔外。这样一来，建筑里只剩下四个人——阻拦年轻人的那个人，领队的影子，一个在旁边不曾动作的影子，以及躲藏在墙壁中的镜子。

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抱歉。”过了不知道多少时候，领队的影子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这是他应得的惩罚。”阻拦年轻人的那个人说。他低着头，样子失落极了。“这个笨蛋，根本就不懂得……”他喃喃地说着，转身离开了。

镜子远远地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一种说不出来的同情油然而生。尽管还没搞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刚才自己目睹了一个重大的事件，而事件的主人公——那个打破规则的年轻人，他的命运还是一个未知数。

 

突然，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影子开口了：“那个能量异常没有消失，它还在这里。”

“你说什么？”领队的影子很震惊。“如果不是因为赛罗的关系，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是谁？谁在那里？”

“我以宇宙警备队队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即显形，否则后果自负。”

镜子紧张得一度停止了呼吸。他死死地令自己贴在墙壁上，随后意识到是艾美拉尔矿石的能量波动暴露了自己。

“是谁在那里？”

“快出来，躲躲藏藏只会增加我们对你的怀疑。”

只要自己身上还带着艾美拉尔矿石，迟早会被他们发现。镜子这样告诉自己，终于还是决定站出来，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当他重新出现在塔内，真正面对这两个宇宙人的时候，刚才的一切设想都化为了泡影。更糟的是，这两个红银相间的宇宙人还向他抛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是你唆使赛罗接触等离子火花的吗？你有什么目的？”

眼看着对方朝自己逐渐逼近，镜子却好像石化了一样。

“这里是光之国，不要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你违反了M78宇宙警备法，我要依法逮捕你。守卫！”

一声令下，更多红银相间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冒了过来，将镜子的退路彻底阻绝。

“请等一下，我不是……”镜子费了好大劲，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话，视线中却只剩下红银相间的宇宙人，以及无数朝自己涌来的能量光线——这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第十五章光之国度Ⅱ

 

 

镜子不知道自己醒了多少次，随后又昏昏睡去。每一次清醒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痛楚遍布全身，从皮肤一直蔓延到骨髓。

最初几次醒来的时候，四周是漆黑一片，像是被人刻意阻断了光源。镜子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试着喊了两声，却连回声也吝于出现，只有咽喉的干涩始终伴随他左右。他感觉浑身发烫，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仿佛是来自火炎怪兽的诅咒。

然而，当镜子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景象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花板和墙壁都变成了白色，他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房间里的每一件家具：自己正躺着的床、一把椅子，以及一块折叠式屏风。这里甚至还有一扇窗，只是需要站起身才能看见外面的景色。

镜子勉强坐起来，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一点力气。身上的灼烧感已经消失了，四肢也在重新恢复知觉。他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膝盖，同时像个刺猬似地蜷缩起身体，这能让他感觉好受些。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在镜子所在的房间门口停住了。

“护士长，情况怎么样？”一个声音说。

“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但这孩子受了很重的伤，能量流失也很严重，必须静养。”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常规的光能治疗对他不起效，护理班正在商量对策。你们知道他来自哪个星球吗？”

“他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我们没能找到机会询问。警备队的资料库里也没有找到和他长相相似的星人。”

“天晓得警备队在做什么，早就应该把这个孩子送来了。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发现他的时候，正巧发生了点儿状况……实在对不起。没能妥善安排好，确实是我们的责任。”

“呀，请不要这样……您怎么说也是宇宙警备队队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有劳了。”

“请等一下！”第三个声音突然闯入了原先的对话。

“杰克？你不是应该在……咳，让他一个人不要紧吗？”

“现在曼哥哥在那里，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另外，我从他那儿听说了那个宇宙人的事……有点在意，有件事想要确认一下。”

“你曾经见过他吗？”

“不，还不能确定。正是因为这样，我想亲自和他谈一谈。”

“这么做太冒险了。虽然这个宇宙人受了伤，但是他身上的嫌疑仍然没有洗脱。”

“请让我试一下，拜托了。”

“……好吧。护士长，现在可以让他们会面吗？”

“请稍等，让我查看一下监视器。”

一系列电子音轻快地划破空气。

“他已经醒了。但是，请不要逗留太长时间，那个孩子需要休息。”

“我知道了。”

耳边传来门滑开的声音。

 

镜子微微抬起头，视线中出现一个身上有着红银花纹的宇宙人。老实说，他分辨不出这个人和先前自己在塔里遇到的那些有什么不同。

看到镜子，宇宙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他关上门，回头朝镜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抱歉。是不是外面的声音太响，把你吵醒了？”

镜子警戒地看着对方，没有回答。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见镜子仍然不说话，宇宙人无奈地笑了笑。他走到镜子所在的病床前，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面前竟凭空出现了一个电子屏幕。他对着屏幕操作了几下，很快就令原本青绿色的画面暗淡下来，最终“嘀”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完成了这个动作，宇宙人不紧不慢地拉开病床旁的椅子，在镜子身边坐下。

“我把房间里的监视系统关闭了，不会有人知道这次谈话的内容。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名字是镜子骑士。”即便如此，镜子也还是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开口。

“镜子骑士……吗。”宇宙人思忖了一会儿。“你……该不会是二次元人吧？”

听到二次元人这个词，镜子猛地抬起头。

“果然没有猜错。资料库里找不到与你相匹配的星人资料，因为你来自另一个宇宙。”

镜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

宇宙人笑着摆了摆手。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恰好知道这样一个种族而已。听到他们对你的描述，所以想来确认一下。初次见面，这里是M78星云光之国，我是宇宙警备队支部长杰克。”

“杰克先生，你知道镜之星在哪里吗？”

“镜之星？我不知道。那不是你的故乡吗？”

镜子的声音降下去了。

“那里的确是我的故乡，但是，我是在其他星球上长大的。在我很小的时候，由于遭到外界侵略，镜之星被迫切断了与三次元世界的联系，遗失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为此，我和我的同伴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宇宙，想重新找到镜之星。”

“是吗……”杰克点了点头，“那么，为什么你会来到等离子火花塔？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等离子火花塔？”镜子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所指的场所。“我被一道光吸引，以为它来自镜之星，所以来到这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就在那个塔里了。”

“你的同伴呢？”

“他……”霎时间，爆炸引发的巨响和熊熊大火如昨日风景般在镜子脑海中重演，恐惧没来由地将他再次吞没。他的声音和身体同时颤抖了起来：“我……没有看到那场战斗的最后。我不知道……”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镜子的肩膀。

“你没事吧？”杰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关切地看着他。“究竟发生什么了？”

“是我的错。”镜子的声音仍然在微微发颤。他低着头，后者几乎深深埋进了他的膝盖。“是我太天真了。如果那时没有和他吵架……如果……”

镜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停地说，从炎之星一直说到与REFLEX的再相会，从神出鬼没的红超人一直说到不久之前的那场战斗。

杰克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了。过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镜子终于停下来，整个房间陷入一片令人坐如针毡的平静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不过，这一次没有提问。

“我相信你。”他温和地、然而坚定地说。

 

 

 

 

 

第十六章光之国度Ⅲ

 

 

两天后，也是在这间纯白色的病房，杰克带来了宇宙警备队的最终决定。

“虽然并非你的本意，但你入侵了光之国等离子火花塔是无法辩驳的事实。光之国无意与二次元人为敌，但求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纷争。按照M78宇宙警备法……”念到这里时，杰克停顿了一下。他迅速地扫了一眼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两页纸，果断决定转移到判决书的最后一小节：“……综上所述，镜子骑士，你必须在身体恢复后立即返回自己所在的宇宙，并保证绝不以相同或类似的方式进入奥特之星。仅在此前提下，宇宙警备队方可保证你安全离开光之国，且在有必要时提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

“离开光之国，只是这样吗？”镜子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我还以为……”

“这里是光之国，我们有我们自己做事的方式。”杰克朝他点了点头。“之前因为事态紧急，混乱中对你使用了攻击光线，很抱歉。”

“请不要放在心上。那毕竟是为了国家的安全而做出的决策，我可以理解。”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没有大碍了。”

“真的吗？我听说银十字的治疗方案对你并不起效……”

“确实是这样。”镜子说着，从身体里取出艾美拉尔矿石水晶。“似乎和这个星球的人不同，我的能量来源是这个。多亏了它，我的体力正在逐渐恢复。”

“这个能量波动……”杰克眯着眼睛，盯着那颗绿色的石头看了一会儿。“这就是你所说的，穿梭宇宙的能量之源吗？”

“是的。”

“我明白了。不过，如果我是你，不会这么轻易把它拿出来。两天前，正是因为探测到等离子火花塔中出现异常的能量波动，我们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那里。之前在另一个宇宙——用你的话来说，‘镜之迷宫’——袭击你的人，也是冲着这个来的吧。”

镜子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我……”

“我不是要指责你。”杰克摇摇头。“你说过，要用这个力量把镜之星重新带回你的宇宙。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要辜负那些在背后支持你的人。”

“谢谢你的忠告。”镜子再次点头，一边站了起来。“我会遵守承诺，回到镜之迷宫继续我的旅途。我和我的同伴约好了，他一定在出口等着我。”

“还是像原先那样，一个一个宇宙寻找吗？这么做很耗费时间，同时也很耗费能量吧。”

“是的……但是，这是唯一的确认方法。即使恢复了记忆，也没法知道镜之星的具体位置……”镜子的声音稍稍有些失落。

“对了，如果是记忆的话……”杰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因为拿到你父亲的吊坠，才会恢复记忆的吧？”

“是的。”

“那个吊坠，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这个吗？”尽管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镜子还是取下吊坠，把它递给杰克。“自从出发以来，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不过，至今为止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杰克仔细端详吊坠，过了一会儿，脸上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之所以你能恢复儿时的记忆，是因为这个吊坠中含有大量‘思念’的缘故。”

“‘思念’？”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精神能量残留，不过需要特殊仪器或者念力才能探测到。看，就像这样。”杰克说着，把手掌覆盖在吊坠上，接着缓缓移开，竟从中引出一条半透明的光带。“残留在上面的能量由持有者的携带时间决定。这样一来，只要追溯到最早的‘思念’能量——”

“……我的父亲？”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要取决于吊坠最初的拥有者。不过，既然它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我认为指向镜之星的可能性很大。”

“用这个办法，真的可以找到镜之星？”镜子有点不敢相信。

“从理论上来说，是的。”杰克微笑着，一边又对着手中的吊坠做了些什么，最终从中抽出一束青绿色的光。

“沿着这道光，就能到达你想去的地方。”他这样说着，把手中的饰物重新交还到镜子手上。“我用念力把这股能量提取出来了。现在，你应该可以感觉到它。”

镜子从对方手中接过吊坠。

“实在是非常感谢。”

杰克摆了摆手。“好了，我们到外面去吧。这里毕竟是医院，擅自进行空间转移会被护士们抱怨的。”

 

 

镜子跟在杰克身后，穿过浅青色的天空，越过一栋栋如水晶般透明的建筑，一直来到位于光之国中心腹地的奥特宇宙空港。一路上，镜子注意到那些在大街上行走的、在天空中飞行的光之国人似乎都来自同一种族，尽管他们的肤色也有红、银、蓝之分。这与炎之星的住民构成截然不同。

此时的宇宙空港算不上繁忙。十来艘宇宙飞船稀稀疏疏地驻守在停机坪的一侧，偶尔有几个维修人员抱着工具箱从这一头飞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飞往下一个目标。

“空港周围布有特殊的电磁隔离层。在这里进行移动，即使产生了时空干扰和异能量，也不会影响到外界环境。”杰克说。

这一次，镜子总算可以毫无顾虑地拿出艾美拉尔矿石水晶了。同往常一样，后者缓缓地上升到半空中，开始不紧不慢地吞噬其周围的空间——与笼罩着整个光之国的等离子之光相比，它原本的光芒倒不值一提了。

踏入传送区域之前，镜子回过头。

“杰克先生，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我曾在病房里听到你们的谈话。对于你们来说，我本该是一个不速之客……”

“我说过吧，这是我们做事的方式。你对光之国没有恶意，也没有试图占有等离子火花的力量，更不打算在这里长期逗留。所以，只要把你安全地送回你原来的宇宙，这件事就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这就是我的判断。”

镜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对方。

“现在我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艾美拉尔矿石水晶会被这里吸引了。能来到这个世界，能和你们相遇……对我来说，就好像奇迹一样。”

杰克却笑了。

“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奇迹。”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在等离子火花塔里看见那个少年了吧。”

“那个少年？”镜子在内心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脑海里突然回想起那时的画面。“我记起来了。他想得到那个光的力量……”

“是的。幸运的是，我们在他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前就赶到了现场，从而制止了他。然而，之所以我们会注意到等离子火花塔的异变，是因为你和你的矿石水晶出现在那里。”

“时空穿梭的能量场变化……”

杰克点了点头。“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没有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个地点，事态会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几万年前，这里曾经也有一个企图得到等离子火花的奥特战士。可是，那个力量太强大了，远远超出他能承受的范围。最后，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的儿子。但是由于某种原因，那个人不能一直陪在自己的儿子身边。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成长，不能教导他如何面对这个世界……这样的痛苦，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假如相同的事件再次发生，这个少年的一生都会受到不可磨灭的影响，这对于他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所以，即使明知道是巧合，我还是非常感谢你。毕竟，是你的出现拯救了他。虽然这不能完全抵消他所犯下的罪，但至少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我知道，自己无法为那个年轻人做些什么。那么，作为报答，如果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就好了……我是这样想的。”

“那个少年，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被送到一个可靠的教官那里去了。他会在那里接受艰苦的特训，直到他理解力量的意义。”

“力量的……意义。”镜子喃喃自语地说。

 

一切准备工作已就绪，时空传送开始了。受到矿石水晶的引力作用，镜子的身体缓缓上升，他不得不低头俯视杰克。

“谢谢你！”他大声说，“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我的族人，是因为你们的帮助，我才能顺利找到镜之星。”

“一定可以的。”杰克告诉他，“等到那个时候，也欢迎你和你的族人到光之国来——当然，是以更和平的方式。”

两个人都笑了。

“或许那时，你就能与那个年轻人见面了。尽管你们现在并不相识，可既然你曾经来到这里，这两个宇宙从此就联系在一起了。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遇到敌人的话，打倒就好了；受到伤害的话，重新站起来就好了。只要有这样的信念，只要坚持不放弃，你就一定可以找到你所追求的东西。”

 

 

 

 

 

第十七章梦Ⅱ

 

 

篝火熊熊燃烧着。伴随着滋滋的声响，火舌不安分地朝各处窜动，似乎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蓄谋引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骚乱。时不时地，一两颗火星从烈焰中心飞溅出来，与围绕在四周的木柴发生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镜子独自坐在空地外围的观众席上，眼睛牢牢地盯着位于广场中央的那堆巨大火焰，身体一动也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喂，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哪里不舒服吗？”

镜子抬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不喜欢这里？周围是有点吵，不过篝火晚会就是这样啦。”声音的主人说着，在镜子身边坐了下来。

“不，我很喜欢这里。”

“那为什么不去和大家一起跳舞？不会跳也没关系，大家会教你的。”

镜子再次摇头。

“我只要坐在这里看就可以了。”

“是吗？好吧。”说话的人抓了抓脑袋，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陪着镜子在观众席上坐了一会儿，结果不到三分钟就放弃了。

“你真的不去吗？”他转过头，试探性地问镜子：“那……我先过去咯？下一支舞就快开始了。”

“你去吧。”

“一个人不要紧？”

“一个人不要紧。”镜子朝他点了点头。

“真的不要紧？”对方嘴上这么说，双脚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那我待会儿再过来。觉得闷的话到处走走也行，可别迷路了。”

“嗯。”

“好嘞！那回头见。”对方答应了一声，立刻从看台上跳了下来。眼看他就要冲向广场，和那里的大部队集合，镜子突然把他叫住：

“红莲，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我觉得……很高兴。”

红莲火焰给了镜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接着用力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样的宁静并没有陪伴镜子太久。过了几分钟，原先响彻整个广场的音乐声停下来，宣告了一支舞曲的终结。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那群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的兴致。他们有说有笑地在广场上走来走去，气氛反而更加热烈了。卖汽水和零食的小贩熟练地穿梭于人群中，仿佛这里是一个热闹的大集市。

几个年轻人勾着肩搭着背，朝观众席这边走来。他们中有男有女，看上去比镜子大一些，和火焰差不多年纪，大概是本地的中学生，约好了一起出来玩。几个人在镜子面前停了下来。

“你就是镜子吧？”一个男生说。

“是的。”镜子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提问的人。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对方，互相之间本不该有什么瓜葛。

“就是他，我果然没猜错！”一个女生发出欢呼。她话音刚落，另外几个人就当着镜子的面，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这家伙长得这么漂亮，真的是男孩子吗？”

“喂喂，说什么呢。这是英俊啊，英俊！呐呐，镜子君你有没有女朋友？”

“好难抉择……虽然红莲很帅气，不过这一个也完全不逊色嘛。”

“其实是因为镜子君太可爱了，所以才一直不肯带过来吧？”

“红莲才不会做这种事呢！”

“红莲？”镜子愣了一下。“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同学。”最早开口的那个男生告诉他，“红莲曾向我们提起你。”

“岂止是曾经！”另一个人插嘴道，“这家伙三天两头不来上学，一来学校就把你挂在嘴边。”

“是、是吗……”

一支新的舞曲突然响起，将整片区域尽数覆盖。

“镜子君是第一次参加篝火晚会？和我们一起跳舞吧！”

“但是……”

“没关系。舞步很简单，一学就会。我来教你吧。”一个女生不由分说，一把将镜子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其他几个学生也顺势围了过来，推推搡搡把镜子领到广场中央的舞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播放的曲子欢快又活泼，又受到周围气氛的感染，领舞的女生跳得飞快，镜子费了好大劲才跟上对方的脚步。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等到一支舞曲结束，他已经跳得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快了。

走下舞池，镜子再次被人群包围了。这一次，不仅是先前几个熟面孔，更多他从没见过的年轻人也混在其中。有人在鼓掌，也有人扯着嗓子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声音被别人盖过：

“你们看到了吗？镜子君超厉害的——”

“说什么不会跳舞，你这家伙其实有在偷偷练习吧？”

“镜子君，下一支舞和我跳吧？”

“不对，是我先到的，应该和我跳才对！”

镜子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周围人的热情，想顺着人流偷偷躲到暗处，却被发现了。

“害羞啦？镜子君意外地怕生呢。”

“哈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有人递给镜子一个装着饮料的玻璃杯：“喝点什么吧？能让你感觉不那么紧张。”

镜子接过杯子，照着对方的话做了。不过，还没等半杯饮料下肚，他就感觉胸口发热，紧接着这股热气开始蔓延到全身。他茫然地朝四周看看，其他人只是朝他笑。

“你们这群家伙，好像玩得很开心嘛！也让我加入怎么样？”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火焰拨开重重人群，挤到一伙人的中心。看到镜子满脸通红的样子，他吓了一跳：

“喂，你们别给他喝奇怪的东西！”

“只是果汁酒啦，果汁酒。”一个男生笑着说。

“红莲？”镜子的语气有点儿不太确定。他想要走过去，然而头晕乎乎的，他差一点就被自己绊倒。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能喝啊。”火焰赶紧冲上前去扶住镜子。“让前辈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肯定要被骂死了。”他回过头，朝刚才的男生挥了挥拳头：“回头再收拾你！”

周围的人都笑了。不过笑归笑，他们还是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好让火焰扛起镜子，把他带离广场中央。

 

过了好一会儿，火焰终于把镜子放下来了。镜子迷迷糊糊地朝四周观望，身边既没有人群，也没有五颜六色的灯光，有的只是稀稀疏疏的几片灌木丛。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火焰问他。

镜子试着做了一个深呼吸。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体内，让他感觉清醒了一些。“我没事。”镜子说着点点头，试图站起来，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他直接摔倒在对方怀里。

“算了，我送你回去。”火焰叹了一口气。他把镜子安放在长椅上，随后松开手。“我去跟大家说一声。你就待在这里，不许到处乱跑。”

镜子没说话。他低下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沮丧。

“怎么了？”

“红莲……”镜子的声音轻得只能让他们两个听见。“不要丢下我。”

“噗，什么……你这家伙，是小孩子吗？”火焰觉得好气又好笑，全然忘记自己也是未成年。但他还是蹲下身，两手扶住镜子的肩膀：“不会丢下你的，我保证。”

“真的？”

“真的。无论到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镜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在镜之迷宫中。于是他睁开眼，脑海中火焰的脸庞也随之消散。

恐怕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再加上穿梭时引起的短暂眩晕，自己才会在毫不自觉的情况下睡着。尽管梦境很美好，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极有可能陷入难以预料的危险中。镜子这样想着，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所幸他并没有飘离太远：通往光之国的出口就在身后闪耀着，仿佛在静静地守护着他。

镜子已经很久没有做有关自己童年时期的梦了。或许是身为二次元人的特殊体质，他的梦境里总是充斥着回忆：它们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向镜子展示着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事，像照片般真实；即使是夹杂在其中的幻想，也往往被粉饰得如同现实一般。以至于每当他回忆起过往，他常常不能分辨哪一部分是虚构的梦境，哪一部分才是真实的记忆。

 

刚才镜子梦见的，是他第一次参加炎之星每年一届的篝火晚会。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去过任何一所学校，一直由岬先生亲自对他进行家庭教育，红莲火焰则是他唯一熟识的同龄人。在这以后，镜子逐渐尝试着参与到当地的社会活动中，才有机会认识各式各样的人，直至后来走向宇宙，成为艾丝美拉达行星的皇家护卫。这么多年来，正是火焰陪伴在镜子左右，带他走向外面的世界。若不是这样，他绝对不可能来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然而如今，火焰不在这里。

镜子对着浩瀚的迷宫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但得不到一点儿回音。如果火焰在这附近，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镜子不想放弃。他在出口周围反复徘徊，一刻也不曾停止呼叫对方的名字，可是一无所获。镜子把手掌放在自己胸前。由于矿石水晶的作用，火炎怪兽在那里留下的烧伤已经消失了，而不久前在这片区域发生的那场恶战仿佛也被人刻意消去了痕迹，哪怕一块烧焦的岩石碎片也没能留下。他感到难过极了，好像自己的记忆遭到了背叛。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镜子终于停止了继续搜寻。

“我会回来的。”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宙域，自言自语般地说。“等我找到镜之星，我一定会回来的，红莲……请你等我回来。”

镜子化作一道流星，向迷宫的最深处疾驶而去。在他身后，一片黑色的阴影开始蠢蠢欲动。

 

 

 

 

 

第十八章镜之星Ⅰ

 

 

银色的吊坠在手中闪闪发光，为镜子拨开迷雾，照亮通往远方的路。镜子沿着这道光，在镜之迷宫中飞快地穿行。和先前一样，数以万计的异次元出口从他眼前略过，每一个都向外散发着独特的、诱人前往的光芒。然而这一次，镜子抑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让它们就这样悄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条引领方向的青绿色光带走到了终点；与之相对地，吊坠的光芒愈发耀眼了。镜子减缓前进速度，小心翼翼地朝周围观望。

这片区域看起来和迷宫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期间稀稀疏疏地装饰着点点繁星，唯独在前方有一对大小相当、形状相仿的入口。它们像一对孤独的孪生姊妹，面向彼此，遗世独立，自顾自地绽放出一种清冷的光辉。

这里就是镜之星所在的位置了。镜子想着，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停下脚步。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回忆几千年前，他在故乡的最后之日看到的场景。

 

最初得知Invaders入侵本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然而战争局势不断恶化，直到有一天，敌人的舰队在守卫星球的镜之屏障上轰出一个硕大的空洞，人们终于相信，这个星球迎来了世界末日。那时候的天空好似被鲜血染红，上面布满面目可憎的裂纹和缺口。破坏光线从屏障的破损处长驱直入，把星球表面仅有的几片建筑群统统炸成碎片。受到惊吓的二次元住民在镜面间没命地奔跑，试图找到一个避难所，然而哪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小小的镜子拉着REFLEX的手，也随波逐流，跟着人群来到一个又一个二次元空间，过不了多久，又被新一轮的攻击驱赶到下一个落脚点。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还要延续多久，没有人知道这场发生在三次元世界的战争会不会最终蔓延到二次元世界。当兄弟俩花了不知道多少力气，终于找到父亲的时候，镜之星全境已经下达了全体二次元人避难，并关闭与三次元世界通道的命令。

镜之星是二次元住民在三次元世界创造的一个实体投影，是经由外部的镜之屏障保护，介于二次元世界与三次元世界之间的中间地带。毫无疑问，要切断一个星球与一个宇宙之间的所有联系，绝非口头说说那么容易。它涉及到一系列庞大而繁琐的法术，且有数不清的施术者参与到其中。无数块六角形的镜面从镜之湖的水面冉冉升起，每一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二次元人。他们张开手臂，口中反复念诵着相同的咒语，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镜子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残破不堪的世界，看着无数道青绿色的光从六角形的镜面出发，照向外面的宇宙。咒语很快扩散到镜之星的每一丝空气，他清楚地记得每一句祷文。父亲在早先的战斗中受了伤，没有参与到法术的施行中。他把兄弟俩带到一片尚未被破坏殆尽的土地，秘密地将两人传送回三次元世界。

 

眼前的这对孪生出口，正是镜之星在镜之迷宫中的又一个投影，一个是星球本体，另一个是镜像。镜子不得不承认，他的故乡敏感又脆弱，总是把自己深深地隐藏在层层伪装之后。他隐隐约约记得二次元住民是信仰着某个神明的，然而在他的印象中，那只是一座常年沉睡于湖底的巨大石像而已。或许那个神明——如果那些传说故事不是族人的杜撰——的确存在过，却没能在镜之星需要他的时候出现。那样的神明，还有什么信仰的意义呢？

镜子深吸一口气，让艾美拉尔矿石水晶从自己的身体里自然脱出。像是察觉了主人的心意，水晶开始缓缓地旋转，如往常一样发出耀眼的光芒。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要进入前方的异次元世界，而是要把这个异次元世界与它曾经归属的宇宙重新连接起来。在出发前，镜子借用艾丝美拉达皇家图书馆的资源，充分研读了如何利用已知的咒语反转法术，父亲留下的吊坠更是记录着镜子每一段行程的轨迹；他知道要怎么做。

镜子缓缓地张开双臂，让矿石水晶的光投向前方的两个出口。一条绿色的光带凭空出现，将两个出口连接在一起。没多久，其中的一个出口开始变得透明，形状也逐渐扭曲，最终在一片清脆的响声中土崩瓦解，任由无数块闪闪发亮的碎片消融在深不见底的迷宫中。

镜子吟唱起经过自己修改的、用以反转数千年前那个法术的咒语。和少女百袭为帮助REFLEX依凭到人类身上时吟唱的歌谣一样，咒语只是一种辅助手段，目的是创造一个有导向的结界，使施术者集中精神放出能量，并保护其免受这股巨大力量的反噬。

随着咒语的不断重复，前方的异次元出口发出彩虹般的光芒，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外扩张。在它的中心位置，一个青色的星球正在逐渐崭露头角。

在看到镜之星的那一秒，镜子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安耐住自己的激动，把更多的光引向出口。很快，透过这个出口，他就将整个镜之星的影像尽收眼底了。

完成了这一步骤，镜子停下来，让自己做一个简单的休整。刚才的动作不过花费了数十分钟，他却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利用吊坠所记录的路程轨迹，打开一个通往原来宇宙的出口，再把镜之星的出口与后者连接在一起。同切断次元连接一样，这无疑会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但是镜子必须独立完成；他也只能独立完成。

 

“做得好，镜子骑士。”突然，一个声音说。

“是谁？”沿着声音的源头，镜子猛地转过头，看见几个他从未谋面的星人。他们的身体是绿色的，头顶有鳍，脸上好像戴了一副丑陋的面具，仅露出一双紫红色的眼睛。

“真了不起，不愧是镜之星的后裔。”为首的星人说。“如果不是你的协助，我们不会被唤醒，也没法轻易找到这颗梦幻般的行星。”

“我的……协助？”

看见镜子一脸迷惑的表情，几个星人相视一眼，随后开始哈哈大笑。不知怎么的，他们的笑声令镜子感觉毛骨悚然。

“愚蠢的镜之星人，以为藏起来就不会被我们找到了吗？看吧！几千年以后，正是他们自己留下的种子带着我们回到这里。他的身上还有可以使我们逃出这个鬼地方的巨大力量。镜之星，不，整个宇宙都会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对方的话，镜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禁后退一步：“你们……难道是Invaders……”

“不错，正是我们。”为首的星人说。“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们就能完全打破镜之星的防线了。可恶的镜之星人，竟然放弃整个宇宙，只为把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我们坠入空间底部，在地狱里沉睡了几千年。就在不久前，一个倒霉蛋也掉了进来，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家伙。我们分析他的大脑，居然得知最后一个镜之星人——你的存在。我们派出先遣部队，本来想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没想到你不请自来。果然，我们的决策的正确的。只要跟着你，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

“乖乖接受现实吧，镜子骑士。你和你的族人一样，是赢不了我们的。如果你现在投降，我们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怎么说，你也有恩于我们。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不出来了。一道银色的能量光线毫无预兆地朝一行人疾驶而来，直接击中了他身后的同伴。后者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在空气中直接融化了。

“不可饶恕！绝对不会让你们靠近镜之星一步的。”镜子骑士用身体挡住身后的故乡，发出了这样的宣言。

 

 

 

 

 

第十九章镜之星Ⅱ

 

 

“镜子飞刀——！！”

数百道银色的梭形光线朝Invaders所在的位置扑去，在空间内引发了巨大的爆炸。然而，当烟雾和尘埃渐渐散去，面前的敌人竟毫发无伤。

“愚蠢的家伙，以为同样的招数能把我们打倒吗？”为首的星人说。他一挥手，余下的同伴便聚集到他身后。一道光闪过，敌人如幻影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怪兽。它的身体好似一只硕大的圆盘，周边布满了触手。

镜子在原地愣住了。他没料到敌人还有这一手——这不奇怪，毕竟他没有参加数千年前的那场战争。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想起要掩饰自己受挫的表情，紧接着迅速向前方张开手臂：

“SILIVER—CROSS！！”

敌人一转身，轻松地躲开了十字型光线。几乎是同时，两道灼热的火焰从怪兽的触手中喷涌而出，逼迫镜子再次退后。难以忍受的高温令镜子回想起发生在光之国入口的那场战斗，他下意识地让自己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

注意到镜子的怯意，怪兽表现得愈发猖狂了。它得意地晃动着身体，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胜利。

“我是宇宙大蛇斯内克王。镜子骑士，今天将是你的祭日！”

不过，镜子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就在第二轮火舌向他来袭之际，他一跃而起，在空中以一道弧线完成了一个完美的转身，最后稳稳地落在敌人后方。趁对方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镜子从背后一把抓住斯内克王，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掷了出去。

怪兽与一块飘浮在空中的岩石相撞，后者直接变成了碎片。不过，对方很快就从碎石块中站起身，随即发出一声怒吼，朝镜子扑了过来。即使明知自己与对方存在巨大的体格差，镜子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下一秒，巨大的冲击立即传遍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骨骼都为之震动，但他忍下来了。

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臂，谁也不肯做出让步，只能竭力僵持着。突然，镜子感到肩膀和大腿双双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对方身上的每一条触手都是一条如手臂般粗细的蛇。趁着镜子忙于对抗斯内克王，它们神不知鬼不觉、毫不留情地把尖锐的牙齿扎进了他的身体。镜子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但这时想要摆脱对方已经不可能了——沿着那些牙齿，一道高压电流径直贯穿镜子全身。

镜子直接被这道强大的电流击晕过去了。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远远地甩了出去，而敌人距离镜之星的入口已经不到两百米。

“住……住手！”镜子的四肢还没有从麻痹中完全恢复，但他挣扎着飞了过去，一把抓住斯内克王的尾巴，硬生生将它向后拽了好几米。

斯内克王大吼一声，愤怒地甩动尾巴，一面加大电流，试图把镜子再次抛飞。但镜子死死地抓着对方，迫使它暂时放弃镜之星，专心对付自己。直到对方终于转移了注意力，镜子才放开面前的怪兽，同时向后跳了一下，给自己留下少许喘息的空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斯内克王维持着战斗的姿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彼此的一举一动，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不过，这种对峙没有持续太久。过了一会儿，斯内克王失去耐心，挥动着触手朝镜子冲过来。镜子借助身体的灵活性，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正面撞击。与此同时，他把全部的力量积蓄在右手，后者化为一把绿色的光剑，借助对方的冲力，将斯内克王的前臂一刀砍下。

怪兽发出一声哀嚎，停止了攻击。可是，当镜子转过身去，却发现斯内克王从它原本所在的地方消失了；Invaders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不过人数仅剩下原先的一半。

“镜子骑士，算你有一手。”残余的星人仍是一副傲慢的样子。与先前相比，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却也更为虚弱：“只可惜我们的作战已经成功了。”他伸出一只手，朝身后奋力一挥：“看！我们Invaders的大军已经来了。就在今天，此时此刻！我们将一雪前耻！我们将征服镜之星，毁掉上面的一切，然后在那里建立Invaders的新帝国！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镜子难以置信地沿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没有说谎。在镜之迷宫黑色背景的掩护下，几十艘——不，是几百艘半透明的宇宙船正朝这里缓缓驶来。

“怎么会这样……舰队早就应该不复存在了。”

“不要小瞧我们。这几千年，我们一直在积攒力量，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我们一族复兴的一天！这还多亏了你，镜子骑士。是你唤醒了我们。”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

对方轻蔑地笑了：“别再掩饰了。我们的先遣部队亲眼看到，你的身上蕴含着巨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每使用它一次，它就会在整个空间里产生一次振动，我们就是因此从地狱里逃出来的。不会错，就是那个力量，就是刚才你对镜之星使用的力量。只要得到它，我们不仅能轻易地打下镜之星，还能回到原来的宇宙。”

“就算我拥有那样的力量，也不会把它交给你们。”镜子一口回绝。其实一发现对方有不良企图，他就悄悄地收起了手边的艾美拉尔矿石水晶。现在，他却不得不担心起Invaders所说的话。他并不是没有见识过水晶的威力：后者一次又一次地在迷宫内部撕开一道口子，帮助他穿越时空；除此之外，它还能做更多。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来只有用武力把你和这个星球彻底毁灭了！”对方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宇宙船发出了号令。霎时间，原本缓慢行进的Invaders舰队突然加快速度，同时向镜之星所在的方向开了火。

镜子立即迎了上去，张开一面硕大的镜之屏障，将敌人的攻击阻断。如同一阵暴风雨，炮火声咆哮着从他头顶与身边掠过，唯独对他身后的镜之星无可奈何。

然而，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缩小，对方的火力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仿佛这场战斗永远不会停息。镜子知道自己能量的极限，但对敌方舰队就一无所知了；他渐渐地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镜子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借用矿石水晶的力量，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刚才Invaders没有说谎。在光之国的时候，杰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在镜子生活的那个宇宙，人们习惯于对艾美拉尔矿石进行加工，将提取后的能量作为设备的能源动力；即使是土生土长的艾丝美拉达星人，也在很多年前就停止直接从矿石原石中摄取能量了——紧急情况下为伤者治疗除外——那个力量实在太过巨大，一般人根本无法驾驭。如果不是因为在皇家护卫队任职时留下的优良记录，再加上国王对自己的信任，镜子根本不可能拿到它。

如果滥用手中的矿石水晶，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时空平衡被打破，镜之迷宫的秩序遭到破坏，Invaders被唤醒了，可答案未必那么简单。镜子并不像先前自以为的那样了解这个力量，更何况这个力量打一开始就不属于自己。艾丝美拉达星人是全宇宙最了解这种矿石的人，但他们从来不用它进行战斗。

镜子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依靠自己。

 

不能在这里退缩，不能在这里倒下，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若不是这样，先前的一切努力就要化为乌有了。那些他所受到的伤害，再也不会得到弥补；那些他所失去的东西，再也不能回到他身边。绝对不行，唯有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步。

镜子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微弱却清脆的声音。他对这个声音的熟悉程度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

不，不能是现在，不能在这里！他集中精神，把更多的力量传递给屏障，却无法阻止它的另一面因受到攻击而持续耗损。喀啦，喀拉，喀拉，屏障上的裂缝飞速地朝四周蔓延，很快就到了势不可挡的地步。爆炸声中，他甚至能听见Invaders狂妄的笑声在整个空间回荡。

镜子把全部力量注入屏障。作为代价，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声音也变弱了——他把用来维持自己生命的能量削减到原来的一半。自己变成怎样都没关系，只要能保护镜之星……趁着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镜子想。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敌方舰队的攻击仍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但镜子并不觉得恐惧。他已经认定自己会死在这里。如果镜之屏障不能维持，他就自己化为屏障，再用艾美拉尔矿石把镜之星永远地封锁在空间气泡里。这样一来，任何人都不能到达那里——但不到最后，他不想这么做。

“谁也好，在此之前，请借给我力量……”

 

下一秒，镜子感觉自己的鼓膜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原以为爆炸的冲击会把自己压垮，却感到前方的负担减轻了。与此同时，一只手突然从后方环住镜子的肩膀，一股热气涌上来。

“是谁……”这个时候，镜子已经近乎失明了。他小心翼翼地削减对屏障的输出，眼前才逐渐浮现出一个赤红色的人影。

“笨——蛋，连我都不认识了吗？嘛，也对——不好意思，我又迟到了。”

前方的烟雾渐渐褪去。透过镜之屏障，镜子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还有两个赤红色的影子。他们毫无畏惧地伫立在自己与Invaders的舰队之间。

“这到底是……”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身边的影子说着，用力拍了一下镜子肩膀。他一转身，也飞到了屏障前方，与另外两个同伴会合。

“欺负我们家小镜子的，就是你们这群家伙吗？”他伸出手，一边指着Invaders的舰队，一边大喊道。“不回答？不回答就算默认了。本大爷饶不了你们！”

红色的人影背对着镜子，朝他打了一个手势。

“你在这里休息，剩下的事统统交给我们。”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瞬间燃烧起来。

“来了来了！这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全宇宙最强的红色战士！！FIRE——”

 

 

 

 

 

第二十章镜之星Ⅲ

 

 

赤红色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把镜之迷宫染成如夕阳般热烈而辉煌的橘红色。眼前的世界已经土崩瓦解，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火海。它们慵懒地吐出一道道火舌，在空气中不温不火地扩张自己的领地，然而一发不可收拾。

镜子的视力渐渐恢复了，他出神地看着前方。眼前的场景让他不由得想念起炎之星每十年一次的火山喷发期。惊天动地，气势恢宏，却一点也不令人感到恐惧——无论一时的喷发有多激烈，无论伴随而来岩浆有多滚烫，它们生而属于这个星球，因此也终将归于大地。它们知道自己应当在何时诞生、在何时消亡；它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星球上脆弱易逝的生命，却对敌人报以最致命的打击。

聚集在镜之屏障前方的尘埃逐渐散开。短短几分钟内，Invaders的舰队遭受到巨大创伤，数量已经减少到原来的一半。

 

“怎么样，见识到本大爷的厉害吧？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红色的影子自刚才起就一直吵吵嚷嚷说个不停。他抓了一把脑袋，上面立即迸出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他回过头，得意地朝镜子挥手：“我就说吧，对付这些家伙就像切菜一样。”

“红莲！”镜子忍不住叫了对方的名字。随着四周的景象越发清晰，他也看到了另外两名红色战士的真实面目。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岬先生？红超人？为什么你们会……”

“嘿嘿，大吃一惊吧。一开始，我也吓了一跳。”红莲火焰说。“当时我拽着那个怪兽，掉进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好像是Invaders的老巢。我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前辈。再后来，红超人突然闯进来，说什么‘即将发生有趣的事’，就把我们带到这个战场来了。”

“你的伤呢？”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本大爷啊，每死过一次可是会变得更强哦！……不好，说漏嘴了。”

镜子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结果却让自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看，我们不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话说这么说没错，可……”

“别婆婆妈妈烦恼个不停啦！刚才你不是实实在在地摸到我了吗？千真万确，如假包换！”火焰拍拍胸脯，向镜子保证。

 

“可恶的镜子骑士!还有你们这群家伙……”烟尘的另一头，先前与镜子战斗过的Invaders发出一声怒吼。镜子惊讶他竟能从刚才的爆炸中生还。

“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们吗？太天真了。我们等待了几千年，不会打没有准备之仗。”说话间，在他身后，原本被打得七零八落的舰队迅速完成了重新编队，在两侧各腾出一片硕大的空间。如果把视线放在更遥远的空间，可以看见无数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现在逐渐开始崭露头角白色的小光点：Invaders的舰船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

“切，怎么没完没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火焰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一边把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红莲，先把注意力集中在战斗上。”不远处的火炎人开口了。他侧过脸，朝镜子点了点头：“我从红莲那里听说了。我离开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你们也经历了很多。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这些敌人。”

“知道啦，知道啦。”火焰甩了把手臂，再次摆出战斗的姿势。

镜子也朝火炎人点点头。我也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岬先生。他在内心说。

 

没多久，敌方的舰队就得到了来自后方的补充，再次向四人展开攻击。

“别怪我不客气！FIRE—STICK！！”火焰从手中抽出一根燃烧的棒子，挥舞着它率先冲了上去，一口气将离他最近的两艘舰船拦腰截断。

这个时候，火炎人也进入了战场。他朝火焰招手示意，后者转过头：

“前辈，要用那个吗？”

“正有此意。”

“好嘞！”火焰说着，迅速地朝火炎人飞去，又紧挨着对方停下。火焰棒在他手中急速伸长，火星四溅，蓄势待发。

“DOUBLE—FIRE—FLASH！！”两人同时喊道。

火炎人从手中放出一个火球，后者比他的脑袋还要大。红莲火焰用手中的长棍奋力一击，将火球击碎，分散成几百个体积稍小一些的火球。它们敏捷地躲过Invaders的炮火，击中了位于队伍最前排的几十艘舰船，引起一场不小的爆炸。周围的船只受到爆炸的波及，纷纷失去平衡，摇曳着与各自身边的同伴发生碰撞，从而引发了更多连锁爆炸。

火焰发出一声欢呼。

一开始，红超人远远地看着炎之星人，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发出组合技，并未参与到其中，仿佛在等待什么。突然，像是到达了某个特定时机，他也展开了行动。他的动作快得让人难以捕捉：镜子眯起眼睛，只看见一个赤色的身影从敌方舰队的这一头窜到另一头，每次逗留不超过五秒钟；他每离开一处，那里就以一场巨大的爆炸告终。

镜子自然也没闲着。有了另外三人的协助，落到镜之星跟前的炮火比原先减少了至少三分之一——制止它们继续前行，就是他的工作。由于负担被分散，他的镜之屏障得以伸展到更远的地方，继而将那个通往镜之星的出口牢牢地保护起来，而他也不必像之前那样搭上自己全部的力量了。

战事就这样持续着，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Invaders的舰队不得不以更快的频率变换队形，使它们有足够的时间补充弹药，进行交替攻击；镜子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火炎人和红莲火焰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放出的火球不再像最初那样强有力，唯有红超人还在敌方舰队中飞快地穿行，仿佛永不疲倦。

 

忽然，镜子感觉敌人的火力减弱了。难道敌人打算撤军？他不敢轻易放松手中的屏障，但仍疑虑地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证实了他的猜测，Invaders的大部队果真在向后移动——不，他迅速地修正了自己的判断，不完全是——却在更远的地方聚集起来。舰船聚集得越来越多，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无朋的球状天体。不知不觉中，就连它的表面也从原本舰船的半透明变成一种混浊的深色。它的顶部与一侧生出数对尖锐的触角，张牙舞爪地对着镜子他们所在的方向。

火炎人和红莲火焰不约而同地停下攻击。由于失去攻击目标，红超人也只好停了下来。他叉着腰，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

“那是什么玩意儿？”火焰瞪着球状天体。

火炎人看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这是飞行物X。和先前与我战斗、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那只一样，只是体型更大。但是，怎么会……”

镜子听见了两人的谈话。他的惊讶程度与年长的炎之星人不相上下：“袭击考古队的也是Invaders？”

“恐怕是的。”火炎人回头看看镜子，神色凝重。“或许是我们无意中触动了某个遗迹。Invaders的母星——行星X——虽然早已消亡，却拥有悠久的历史。”

“喂，你们快看！”火焰突然喊道。

两个人转过头，发现飞行物X已经完成重组，转而向这边靠近，同时开火。

与合体前相比，敌人的炮火并没有得到多少升级，全都被镜子的屏障拦截在途中。然而，飞行物对此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一意孤行地向镜之星进军。

镜子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内心忽然产生一丝恐惧：“难道它想和镜之星同归于尽？”

“不会吧？！”火焰大叫。

“无论它有什么打算，我们都必须阻止它。”火炎人说。他和火焰再次上前，朝敌人放出数以千计的巨大火球。

红超人也跟了上去。这一次，镜子终于看清了这位赤色战士的动作：他一跃而起，手上突然多出一对红色的长刀。他刚把这对刀狠狠地掷向敌人，双手又被一把长长的十字标枪所占据。他将后者也投了过去。三件武器像是自己拥有生命一般，在球状天体的表面造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爆炸。

可即便如此，飞行物X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朝这里逼近。它像是一台会移动的堡垒，一路俯冲，把漂浮在空中、挡在路中央的岩石全部碾压成碎片。

“这是什么怪物啊……混蛋！！”火焰又一次把自己点燃。“决不会让你得逞——”

“红莲！”镜子的心脏一下子吊到嗓子眼里，他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他想要阻止对方，却瞥见一旁的火炎人也已燃烧。

“岬先生，不……”

炎之星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转过头。

“镜子骑士……我们相信你。”

在和飞行物X发生撞击前，两人喊出了相同的招式名：

“FIRE—DASH！！”

两团火同时击中了球状天体。撞击产生的巨大冲击波令天体产生了一个短暂的停滞，最初几秒间它几乎向后退去。可没多久，伴随着一声轰隆隆的咆哮，天体再次朝目标进发。一左一右两个炎之星人停留在天体表面，试图阻止它，所能做的只是减缓后者前行的脚步。

镜子重新调整手中的镜之屏障，把力量集中在正前方。他甚至借用了一点点艾美拉尔矿石水晶的力量。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和飞行物X发生正面碰撞。他知道这将是最后的时刻。

他凝神屏息着。

 

一道青绿色的光束从镜子脸颊边擦过，穿透镜之屏障，径直击中球状天体的正中。紧随其后的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能量从镜子背后喷涌而出，形成一场青绿色的光束雨。它们无数次与镜子擦肩而过，没有一次伤害到镜子自身，却无一例外地打在面前这台Invaders的活动堡垒上。

奇迹发生了：在连续不断的冲击下，飞行物X渐渐地、渐渐地停了下来。

察觉到战场上的变化，三名红战士及时从天体表面离开了。

“好险！差一点就被打中。不能小心一点吗……”火焰大声嚷嚷着转过身，刚要对着镜子做怪腔，面部表情却呆住了。“这是……什么？”

“Mirror Star。”镜子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从自己头顶缓缓掠过的青绿色舰船。“这是镜之星的舰队。”

 

 

 

 

 

第二十一章回家Ⅰ

 

 

几百艘青绿色的舰船在迷宫中悄无声息地行驶着。用不了多少时间，它们已经全数越过镜之屏障，在镜子前方停了下来，面对飞行物X呈一字排开状。

“镜、镜之星的舰队？！为什么他们能从里面出来……？”火焰一只手指着头顶的舰船，一面使劲比划，可依旧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镜子没有回应火焰的质疑，因为他自己也没有答案。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Mirror Star是在数千年前，在那场空前绝后的镜之星保卫战中。他注视着眼前这些造型狭长、如水晶石般美丽和优雅的飞船，内心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没有人开口说话，他却听见了来自镜之舰队的声音。

“红莲、岬先生，还有红超人，请你们离开Invaders，到我这边来。”镜子一边说着，一边收起手中的镜之屏障。

三位红色战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他们刚从原地离开，身后的飞行物X就再次前进，并加大火力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然而如今，这些炮火再也不能伤到他们一发一毫——一面更大的镜之屏障挺身而出，将敌人的能量光束统统阻挡在外。镜之星的舰队迅速进行了反击，而他们的目标也比第一次攻击时更加明确：更多青绿色的能量光束从舰船的两翼发射，集中朝飞行物X的正前方涌去。

两军之间的交火维持了短暂的数分钟，又突然在同一时刻停下。整个迷宫仿佛也在这一瞬间陷入了静止，唯有厚重的烟雾和宇宙尘埃在空气中缓缓地流动。

大约十几秒后一声清脆的“喀嚓”打破了这个平静。伴随着这个声音，飞行物X的表面突然迸出一道细长的裂痕，后者迅速向外扩张，一眨眼的工夫就扩散到了球状天体的每一个角落，正如几千年前镜之星曾经遭遇过的那样。当然，天体毕竟不是镜子，它没有变成无数块闪闪发光的碎片，而是整个随着裂纹的不断扩张向外膨胀，直到最后，甚至可以从天体表面的裂缝中看到它内部结构的塌陷——终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的爆炸声中，飞行物X被炸成了碎片。

 

“好嘞，终于把这个家伙解决了——！！”火焰欢呼着，一下子蹦得老高。镜子看着他，觉得有些好笑，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火炎人及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恐怕他会就地倒下。

“做得好。”火炎人朝镜子点了点头。“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岬先生……”镜子看着年长的炎之星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回避似地歪过头，突然瞥见不远处的另一个红色身影，忍不住叫出声：“红超人先生，请等一等！”

原来，就在两军分出胜负之时，这名赤色的战士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镜之迷宫中打开一个黑洞，正打算悄悄离开，不巧被镜子抓了个现行。他只好停下来，转身面朝镜子他们，却不说话。

“你是我在镜之迷宫最早遇到的人，是你为我指引了方向。你又救了岬先生和红莲。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不可能找到镜之星，甚至要死在这里。在其他星球上，我曾听说关于你的传闻，也曾亲眼目睹过。我无法理解。红超人先生，我请求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帮我们？”

红超人看着他，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战斗结束了。”

“你说什么？”镜子脸上的表情越发迷惑了。

不过，红超人没有对此做进一步的解释。他再次把身体转向黑洞，似乎已经决意启程。

“你要去哪里？”

红超人背对镜子，高高地举起右手，朝他挥了挥。

“新的战场。”他不急不缓地丢下这句话，便轻快地跃进黑洞，在所有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百艘Mirror Star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掉头，开始朝镜之星所在的方向移动。

火炎人朝镜子点点头，示意他跟上队伍。

“我们在这里等你。”

“可是……”

“你在磨蹭个什么呢？少婆婆妈妈的，那里不是你的故乡吗？”火焰从后面捶了镜子一把。“放心啦，有前辈在这儿，我是不会中途跑掉的。”

镜子朝对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化为一道闪光，加入到那片青绿色的行进队伍中。

 

这一次，空间穿越并没有带给镜子同往常一样的生理不适感，反倒让他觉得像是在大海中畅游：某种流体飞快地抚过他的表皮，带来些许凉意，却意外地温和。镜子从未感觉这么好过，仿佛他生来就生活在这样的水中。炎之星上鲜有河流，镜之星上却有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湖泊，它覆盖着星球表面的每一寸土地。

毫无疑问，镜之星的舰队更熟悉这里：它们不知疲倦地前进着，速度越来越快，镜子不得不用尽全力追赶，才能使自己不被拉下。但过了一会儿，四周的压强突然改变了，无数串白色的气泡朝他迎面扑来；等镜子好不容易穿过那些气泡，Mirror Star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他只好凭着直觉，朝前方那个稍稍明亮的区域游去——伴随着一道巨大的水花，他一头蹿出水面。

一股新鲜而冰冷的空气涌入镜子的肺部，险些把他呛到。于是他向上又浮了一段距离，好让自己习惯周围的空气，也方便自己站稳脚跟。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以后，镜子抬起头。眼前是黛蓝色的天空，上有极光；他低下头，脚下是银白色的湖水，看上去几乎是静止的，仅在自己触碰到的地方有少许涟漪。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镜之湖的底部不仅通往神殿，也是通往镜之迷宫的入口。

“我回来了。”他说。

回应他的是一块手掌大小的镜面，高高地挂在镜子的正前方。与镜之星绝大多数通讯镜面一样，它是六角形的，唯独外形像极了雪花；那是镜之星年长者拥有的特权。镜子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雪了——炎之星常年温热，而艾丝美拉达行星又四季如春。

“二次元之子啊，”一个声音缓缓地说着，仿佛来自一个年迈的老人。“我们在这里沉睡了数千年。可是你将我们唤醒？”

“我不知道。”镜子老老实实地说，“当时我正在同Invaders战斗……”

“我们看到了。”那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那些侵略者的残党，妄图再一次入侵二次元住民的世界。镜之迷宫削弱了他们的力量，令他们变得不堪一击。可是，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是谁为他们打开通往镜之星的大门？”

镜子缄默了。他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对方自己在途中的所见所闻，潜意识里却感到他们并不信任自己。

“是我把你们唤醒的。”另一个声音突然插入对话。镜子转过头，看见一个二次元人站在他身后。和自己一样，对方的头部也镶嵌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金色十字，只是体积稍小些。若不是无意中得到那枚古老的金属吊坠，镜子几乎要忘记他的面容。

“父亲大人？”

曾经的镜之勇者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抬起头，与镜面对话：

“在那场战争中，我把这个孩子送到三次元世界。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因为感知到他的临近，我提前从沉睡中醒来，才及时发现Invaders的来袭。正如我曾经告诉你们的，这一刻迟早会到来——是时候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不要太早下定论。”镜中的声音说。“我们与那个世界已经分离了数千年，我们的镜子无法观察到那里发生的事。三次元人不可信，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正是在三次元人的帮助下来到这里。”

“我们理解你想要回到三次元世界的心情，然而不可焦躁。仍需等待。”

二次元人摇摇头。“只站在这里是什么也不会发生的。难道你们忘了吗？令全体二次元住民沉睡，不仅仅是为了积攒力量对抗Invaders，更是为了等待有一天，这颗星球能回到原来的世界进行重建。如今Invaders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你们仍然坚持要让这个星球永远封闭、永远躲藏在这个迷宫中吗？你们在逃避什么吗？仅仅是一场苦战，就让你们惧怕整个三次元世界了吗？”

镜子原以为那声音会发怒，不料后者却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言语在这里无足轻重，只能与父亲一同等待，等待这个星球的决策者得出最后的结论。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彻在空气中：

“二次元的子民，不——镜子超人，我们决定重新考虑你的谏言。到镜之迷宫去，和这个孩子一起完成你们的心愿吧。”

 

 

 

 

 

第二十二章回家Ⅱ

 

 

镜子醒来，感觉自己背上湿漉漉的。他一定是在睡梦中出了太多汗。镜子分明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可如今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任凭他怎样努力，也无法回忆起那个梦境中的一草一木；若在以往，那些画面必定会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入他的脑海，如幽灵般在他的眼前反复缭绕，如影随形。

镜子试图挪动身体，来自左半身的一股力量却令他动弹不得。他不得不转过头。

“红莲，你压得我痛死了。”

“啊？噢……不好！”红莲火焰原本坐在床边，紧紧握着镜子的左手，却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他的上半身反过来压在镜子的左臂上。听到对方的声音，年轻的炎之星人一下子跳了起来。

“哇！是什么时候？”

“你指什么？”镜子问他。“如果是你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醒来时就是这样；如果是我什么时候醒的，我也是刚刚醒来。”

“哪个都好。”火焰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感觉怎么样？”

“还不坏。”镜子没有完全说实话。被火焰压到的那条左臂已经没了知觉，他只好伸出另一只手，期许轻轻揉捏能加快肢体的恢复。

“他们应该早点放你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火焰说着，又打了第二个哈欠。“老待在病房里会发霉的。”

“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是你。”镜子转过头，注视对方的眼睛。“另外找个房间休息也行，至少好好睡一觉。没必要一直陪着我，我还没虚弱到这个程度。”

“得了吧，艾丝美拉达的人从没对我放松过警惕。出了这个房间，我到哪里都有卫兵跟着。他们巴不得我天天赖在这儿呢。”

“你还可以回炎之星……”镜子还想说话，却被对方用手掌按住了嘴。

“我是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的，你就省省力气吧。”

镜子放弃了劝说。他闭上眼睛，思绪却早已经飞远。

 

自己是如何把镜之星带回来的，镜子已经有点儿不记得了。残存的记忆只有大片大片青白色的光，这光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眼；还有父亲那柔和而沙哑的声音，尽管后者的内容也是一片模糊。

等镜子从病床上醒来以后，他才从火焰口中得知，一行人刚刚回到现世，艾丝美拉达行星的飞船就不期而至。后者不仅带来了外交使节，还把能量耗尽的镜子带了回去，表示要对他进行去艾美拉尔矿石康复治疗。出于镜子的安危考虑，镜之星答应了，可火焰不干。交涉的结果是，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就全程陪同在镜子左右，在他进行手术的时候、在他入睡的时候。

少量的艾美拉尔矿石不会对生物体造成威胁——闲聊的时候，主治医生告诉镜子——然而，一旦体内的矿石积累超过某个临界点，该生物的机体组织就会因过量辐射而发生异变。即使在艾丝美拉达本星，除了体质特殊的皇室成员，一般住民在使用矿石时也必须严格控制剂量，避免直接接触，谨防发生意外。不过，各项检查的结果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案例。”上一次离开之前，医生告诉镜子，从他体内取出的艾美拉尔矿石残留碎片足以让他变异成另一种生物。“除非你的身上流着艾丝美拉达皇室的血液——当然，年轻人，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否则，你一定是受到了神明的护佑。”

医生一定把这个消息告知了镜之星。当天晚上，忙于母星重建工作的父亲也通过镜面与镜子进行了对话。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我很快就能回镜之星帮忙。”镜子告诉父亲，希望能减轻他的负担，不料却被拒绝了。

“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们。你已经为镜之星做了很多，现在的职责是让身体彻底恢复健康。”

“可是……”

“你也不必急着回来。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并为此负责。好好想一想，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父亲话只说到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红莲，这次重建，艾丝美拉达行星也向镜之星提供了援助吧。”

“大概吧？你问这个干嘛？”

“我……不，整个镜之星欠他们太多。”

“你想说什么？”火焰的声音忽然紧张起来。

“我穷尽一生也无法报答他们。”不知不觉中，镜子把声音压低了。“我会再去镜之迷宫一次，把REFLEX哥哥带回来。然后……我将在这里担任皇家护卫。我尚未抛弃骑士之名。我将为这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火焰没有立即回答。镜子转过头，见对方双手抱胸，严肃地看着自己。这是镜子从未见过的光景。他生气了，镜子对自己说。

然而，短暂的沉默后，火焰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有时我都忘了你是个该死的二次元人。可看看你的样子：死心眼、死脑筋、什么事都往坏处想、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扛。什么都留不住你。你大老远跑去寻找故乡，现在故乡回来了，你却打算在这里干一辈子执事。算了，到底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笨蛋，永远成不了炎之星人。”

镜子看着对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愧疚，可从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席话：“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二次元人似的。”

“我面前不就有一个吗？我还跟他一起生活了几千年呢，虽然他甩我就像甩开苍蝇一样容易。既然被你抛弃了，”他朝镜子眨了眨眼睛，“看来我只能干回老本行了。”

“你要回炎之海贼团？”

“那还用说。对了，好歹我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船长他们该给我升个职什么的才对吧？哪个称呼比较好听，首席保镖？保镖总管？”他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镜子笑了：“这些名字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我的房间里。”火焰对此似乎相当执念。他突然把脸凑向镜子：“喂，听我说。”

短短一时间，镜子感觉自己脸红到了耳根子。这不仅仅是由于热度的缘故。

“我知道我没法改变你的决定。不过，如果有一天你过腻了皇室生活，玩腻了骑士与公主的游戏，也不愿一辈子待在镜之星，就回炎之星来找我吧。我是会一直等你的。”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