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行星2nd

无妄之森（赛文x杰克）（58-59完）

58

在能力范围之内，赛文带赛罗去了不少地方。自己幼年时玩耍的山谷、常去游泳的液态行星，还有担任恒点观测员时曾经驻守的美丽星球……赛罗走马观花，照单全收。不过比起这些，他显然在与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战斗时更上心。对此赛文从不阻拦，有时还刻意让出看起来比较棘手的那个怪兽，让小鬼头打个够。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一点很正常。赛文从小就被人说好战心旺盛，他一直把这当作称赞。最近几年貌似有所收敛，但他认为是自己外勤减少的缘故。

赛文也试图传授给赛罗一些战斗上的技巧，例如将手头多余的胶囊统统拿了出来，打算让对方学习协同作战。不料这小子是百分之百的实战派，赛文的说教还没开始三分钟，他的注意力就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去了。

“老爹，你不是雷奥尼克斯，为什么和他们一样拥有操控怪兽的能力？”

“不是操控，”赛文纠正道，“无论乌英达姆、阿基拉还是米库拉斯，大家都是为了宇宙的和平，自愿留在我身边。我们是共同战斗的伙伴。”

赛罗撇了撇嘴：“是吗？反正我很强，靠自己的力量就能战斗。”

赛文一时间不知怎么反驳。更令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好不容易熬过理论部分，赛罗找来的尽是皮格蒙之类的小型怪兽，全然没有让它们战斗的意思。他只好打消这个念头，转而教赛罗如何在三分钟内帮满身泥巴的怪兽洗完澡。

 

也许是上了岁数的关系，赛文发现自己思考的时间变多了。

曾经有过一两次……或许更多次，赛文后悔没能早一点把赛罗接回来。可谁也无法假设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如果当时赛文这么做了，也许赛罗会顺利加入宇宙警备队，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在第一场战斗中就遭到冰冻，贝利亚的计划最终得逞，光之国覆灭；也许一切照旧。赛文只是一介凡人，看不透时间线上可能发生的未来。

然而，赛文不认为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了赎罪。他承认自己缺乏家长的意识，但这怪谁？等离子火花夺回以后，赛罗的名字逐渐传播到光之国的大街小巷，可当赛文准备把他介绍给兄长和父亲，两人竟以工作繁忙为由推脱了，似乎他们更乐于参与光之国的重建工作；在外星系出差的姐姐倒是满心欢喜，但考虑到她一开始就是Project Zero的同谋，这反应便也在情理之中。赛文知道，和其他奥特兄弟相比，他恐怕连喜欢小孩子都称不上，毕竟这和担当兄长不一样。没人告诉赛文具体应该怎么做，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全靠自己去摸索。

曾经有一次……赛文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杰克问他，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世上又多出一个流着赛文一族血液的小鬼，好在我不用自己出抚养费。赛文知道这回答很讨打，但对那时的他而言的确如此。他没蠢到实话实说，打了个哈哈便扯到别的话题上去了。如果现在有人重新问起，赛文会说，这孩子让自己第一次设身处地地、以别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赛文看他就像在看一面镜子，总能从某处找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当年科学技术局没让赛文做监护人是明智的决定。银十字干得不错，在严格遵守协议中“不干涉实验对象自我意愿”的前提下，没把这小子培养出什么古怪的反社会人格，唯独叛逆心理比普通孩子强些。如今，赛文终于做好了接纳一个孩子进入自己生活的准备，他希望还不算太晚。

 

赛文并没有把一切对赛罗和盘托出，尤其当事关对方的身世。赛罗曾不止一次质问他，但只要科学技术局一天不点头，赛文就不会松口。他不会为了让赛罗安心，刻意去组建一个完整的家庭；他同样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早已经不记得生母的模样。

对于自己和杰克的关系，赛文选择闭口不谈，倒不是出于心虚——虽然的确有一点儿——而是他觉得还没到时候。更何况，赛文自己也时常搞不清楚他和杰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这些年，赛文越来越频繁地觉得，他和杰克之间好像树了一堵无形的墙。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试图避开谁。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赛文以为导火索是赛罗，当年他和杰克没有少为此争执。但父子相认之后，两人的关系仍是得过且过。他这才意识到，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并非家庭，也不是什么狗屁舆论，而是他和杰克都视之珍贵、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某种东西。赛文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以杰克的方式去爱一件事物；对方也是一样。

赛文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但他已经做了太多假设。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一万多年前他没有在道场遇上杰克，如果当初没有邀请对方加入奥特兄弟，也许科技局根本就不会找上自己，赛罗甚至不会诞生；可也许二者毫无关联，该来的总是会来。

 

 

59

对于全宇宙负能量扩散的研究始于三十年前，若干年来一直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一开始，这只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小众项目，由科学技术局不定期提供资助，负责人是曾在地球驻守的爱迪。不知是不是由于雷布拉多星人的活跃，最近宇宙警备队也开始关注这个领域，杰克和艾斯均在一年前参与到调查中。

赛文早已脱离警备队，因此这件事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要不是赛罗被爱迪怂恿着加入调查队伍，一个恒点观测员才不会去关心每立方米负能量增长会对宇宙平衡产生什么影响，更别说是什么引起了这个现象呢。某次巡逻中，赛罗误入一个奇怪的多重宇宙空间，在那儿和机械奥特兄弟打了一架，据说还碰上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自称黑暗洛普斯零号的奇怪对手。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连雷欧都罕见地出手援助了。

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那场战斗仅仅是一个序幕。事件仅仅过去一个月，一艘登陆艇突破奥特之星外层基本防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光之国上空。入侵者在城市大闹一通，把整个街区弄得乌烟瘴气。赛文和赛罗赶赴现场，把敌人悉数轰回金属碎片，这才避免了灾难进一步扩大。

第二天一早，全体奥特兄弟被紧急召往宇宙警备队总部，赛罗破例也被叫去了。在清理前一日战场的时候，有人从遍地金属残骸中找到一块手掌大小的能量结晶。科技局的专家忙活了一个晚上，确定该结晶不属于这个宇宙任何一种已知的物质，同时发现它蕴含着超高强度的负能量。按照爱迪的理论，只要沿负能量的运动轨迹反向追踪，就能找到侵略者所在的宇宙。在赛文看来，这和近年日趋成熟的平行宇宙观测项目没什么区别，派一支有经验的三人小队就能解决问题。不料，科学家给出的气泡间距预估值大得惊人，以目前光之国的技术，即使集合整个星球的力量也只能将一人送去那个宇宙——仅仅为侦察倒是够了，一旦发生战斗可不好说。

“我去。”冷不防地，赛罗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盯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小鬼。赛文想，以往这可是自己才能得到的待遇。他猜想奥特之父最终会批准赛罗的情愿，只是没想到那么顺利。宇宙警备队大队长点头的同时大手一挥，当场下达了派遣令，又将出发日期定为一周后，不给任何人反悔的余地。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赛文哪儿也没去，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劲地捣腾电子设备——他任何时候更想嘲笑自己。五千九百年前，一段不到十分钟的对话决定了一个孩子的诞生。赛文花了整整五千九百年说服自己接纳对方，而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时，那孩子却要远走高飞了——他想给赛罗一件纪念品，但不满足于鸡肋的装饰品，脑海中便立即浮现出杰克的奥特手环。赛文厚着脸皮向科技局局长大人说明来意，对方竟爽快地答应了，还亲自设计了图纸。根据局长大人的介绍，新手环的复杂程度大概介于杰克的试验版和守卫量产型之间，且在适应性上进行了强化。

“核心元件都帮你准备好了。有原理图在这儿，就算是你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组装。”局长大人交付图纸的时候语气冷冰冰的，但赛文一句话也没抱怨。在这个全体科学家和基建人员忙着造能量发射塔的当口，对方愿意抽出空来帮忙已经谢天谢地了。

宇宙警备队为赛罗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送别仪式,，地点自然是新建成的能量发射塔。仪式的最后，赛文把手环交给赛罗，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手环的外形是赛文自己设计的，表面镶有三颗菱形宝石，每一颗都经由等离子火花照射，可在其他宇宙未知的环境下为赛罗补充能量。每当赛罗使用一次手环，发射塔上的对应仪器就会做出反应。如果宝石中的能量用尽怎么办？赛文决定把答案留给赛罗自己去思考。事实上，小鬼的确独立解决了能量缺失的问题——他在一条长长的奥特签名中描述了自己在另一个宇宙的见闻，而袭击光之国的幕后主使正是一年前被其打败的贝利亚。赛文惊喜地注意到，当赛罗讲述自己粉碎对方野心的过程时，他使用了“我们”。

 

赛罗离开后，赛文成了孤家寡人，而他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早先的合租公寓在三个月前到期，奥特曼和杰克没有续约，陆续从那里搬走了。

在没有任务的日子里，每天早上赛文独自醒来，随意从柜子里搜刮点什么作为早餐，然后去宇宙警备队总部大楼晃晃，听一听最新八卦，嘲笑嘲笑佐菲，有时蹭一顿工作午餐，剩余的时间便在奥特道场度过。他知道杰克不在那里。自从被提拔为星系支部长，对方便很少来道场了，反倒是赛文时不时地会以做客教练的名义出现。

赛文觉得不甘心。他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子，最后总是回到起点。他时常在想，是否只有自己止步不前。

赛文不是特别想知道答案。

 

不过，这不是唯一令赛文心情欠佳的事。最近一段时间，他收到的尽是些星系内部的短期任务。赛文好几次向上司抱怨，对方却表示这是正常的轮班。“更何况，有时也需要你这样的老手对新人做些实践方面的指导——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慕你的名而来。当然，别教给他们多余的东西。”

赛文嘟嚷了几句，还是在工作之余出席了那些培训研讨会，年轻的恒点观测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每次会后赛文都被问得近乎脱力，恨不得随便找块地板躺下。正因如此，当赛文得知杰克受伤住院的时候，他挣扎了好久才说服自己从床上滚下来，但赶到银十字时已经过了规定的探病时间。好在接待台的护士小姐与赛文相熟，调侃几句后还是放行了。他在病房门口停了一会儿，犹豫是否要敲门，最后决定直接推门进去。

杰克坐在病床上喊了他的名字。人工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将杰克的轮廓染成金黄。

见赛文的脸紧绷，杰克解释说自己伤得不重，只是和后辈一起执行任务时为对方挡下一击，一时间站不起来了。原本是普通的能量不足，后辈却大惊小怪地拉他来医院，护士长又硬是将他塞进VIP病房。

“怎么说你也是光之国的重要人物，大家是在关心你。”赛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谁让你老是做这种危险的举动。”

杰克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向窗外。

“……是啊。”

仿佛是为了缓解冷场带来的尴尬，赛文向对方说起赛罗通过奥特签名发来的近况。和贝利亚漂漂亮亮打了一仗之后，小鬼说他找到了可以信赖的伙伴，正和他们一起穿梭宇宙，追击贝利亚银河帝国军的残党。他们去了数不清的地方，遭遇千奇百怪的文明，结识各种各样的宇宙人。

赛文讲述这些的时候，杰克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我有点羡慕这小子。”赛文摇头晃脑地说，“如果我再年轻一些……不，年龄不是问题。要是能解决能源的问题，跨宇宙旅行就能广泛运用到其他领域，任何人都可以到达更远的地方。明明已经到达平行宇宙，只要再向前一步……”

突然间，赛文意识到自己说得够多了。他猛地站起身，又觉得太突兀了，便重新坐下。

“要回去了吗？”杰克问他。

赛文含糊地应了一声，再次站了起来。他走到病房门口，在手指碰到按钮前停住了。他想再确认一次。

“杰克，我们……”他说得很慢，像是在斟酌用词：“我们两个，有没有可能……抛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赛文本不打算回头看杰克脸上的表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杰克没有笑，但也没有生气，而是皱着眉，定睛看着赛文。最后他的表情舒缓下来，舒缓下来，像是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