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行星2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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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摄·円谷作品/奥特曼系列 (7J、炎镜)
地方Hero·Dharuriser (No.1xN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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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镜之迷宫(红莲火焰×镜子骑士)1-11(补发)

※大银河联邦背景,円谷HERO系列均有涉及
※完全平行世界
※一切的起点只来自于一秒的脑内:没能在镜之星成长起来的镜子骑士,会变成怎样呢?
※以上均可接受即请继续阅读

※……给镜之星全体住民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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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火海。那块原本就已经几近四分五裂的镜面,在经历了长时间灼烧以后,终于忍受不住这高强热度,逐渐熔化开来。镜面固有的蓝绿色、火光的红色,还有来自外部的不明的白光互相交织在一起,竟迸发出彩虹一样的美丽色泽。它像一个盛大的闭幕式,和全宇宙一起注视着镜面后方的那颗星球,注视着它连同那块镜面一起,最终消失在宙域中。

 

他一个人躺在乱石堆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想要大声呼救,然而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有人把他从地上中抱起:“孩子,你没事吧?”

他茫然地看着对方。对方的身体是红色的,正用一双大得惊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我是火炎人。你叫什么名字?”

“镜(かがみ)……”话才说到一半,他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自己的名字也好、面前这个星球也是,全都不记得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刚才一瞬间,有谁将这些记忆全部偷走了一样。

他使劲摇头,摇得太过用力,以至于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起来了。火炎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别怕,我不是坏人。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放声哭了起来。

 

这就是他关于镜之星最后的记忆。

 

 

 

 

 

第一章遗物Ⅰ

 

 

“镜子,快醒醒。”

“……”

“醒醒。喂,镜子,镜子?镜子——起床啦!!”

镜子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红色的大脸,其两侧装饰着银色的花纹,而中间部分则像是燃烧起来的火苗。

“你终于醒了。”对方几乎是贴着镜子的脸,愉快地看着他:“真无情。我可是从船上一下来就来见你了,你却在大白天睡懒觉。”

“昨天工作到通宵。”镜子不耐烦地瞥了对方一眼,“这次阿班先锋号的泊期不是有十天吗?谁让你自己等不及。”随后他扭过头去,直接无视对方“为什么你会知道泊期延长的消息?你怎么可以比我消息还要灵通!”的大呼小叫:“还有……从我身上滚下来,红·莲·火·焰。”

 

“好啦好啦,这就下来。”大约是从对方的声音中察觉到怒意,被称作红莲火焰的人摆摆手,总算是将身体挪去一边,紧接着熟练地一屁圌股在床头坐下。尽管如此,他的口中还是说个不停。

“我看你睡着的时候,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做了噩梦吗?”

镜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是和岬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情。”

“前辈吗……都是多少年前了。”红莲火焰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后来有想起什么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镜子再次摇头。紧接着,他便从自己的床上直起身来,伸出手,把红莲火焰朝外推搡:“别挡路,红莲。一会儿我还要到艾丝美拉达行星去一趟。”

“还要去吗?你这个工作狂。”火焰有意似的大叫了起来。随后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算了,反正你就是这种人。我先去给长老请安,一会儿在老地方见。”

镜子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艾丝美拉达行星以盛产艾美拉尔矿石闻名。这种蕴含圌着高纯度能量的碧绿色石头将星球的天空染成和之相同的色泽,同时不紧不慢地、从容而优雅地,终年朝整个宇宙扩散出这种奇异而美妙的光芒。

镜子熟练地穿过包裹在行星外围的大气,稳稳地落在其地面上。面前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宫殿,这是艾丝美拉达皇室的行宫。看见来者,站立在宫殿门口的守卫纷纷朝他鞠躬致意:“辛苦了,镜子骑士阁下。”

镜子已经为这个行星工作了两百三十五年。

 

从事皇家御用护卫这份职业,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为了保证艾丝美拉达皇室成员的安全,镜子必须一刻不停地处于待命状态,随时等候他们的召唤。只要稍有动静——每个皇室成员都会随身携带一件可以反光的物品——他就会从镜面中一跃而出,保护面前这位重要的大人物。而相应地,在和平时期——事实上,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他会被皇后叫去陪同观看戏剧、被皇子叫去陪同上课(以及考圌前突击复习)、或者被公主叫去陪同看完整整一打恐怖片。

他最初接到这份工作的时候,对皇家护卫这个名词的概念还仅仅停留在书本的简单描述上。血浴沙场、拼死战斗……这些他以为将要面对的事物,至今为止他还一件都没有碰上。

“别灰心,就当是另一种生活经历吧。”对于镜子一开始的惊讶与失落,岬先生这样劝他。“战争毕竟只是小概率事件,不要因为不能施展拳脚而感到失望。和平与稳定才是行星住民喜闻乐见的。一个优秀的人,不仅仅要成为一名战士,同时也应该拥有丰富的知识和人生阅历……”说完这段话没多久,岬先生就转身投入了古生物学的海洋,跟着星际考古队跑到宇宙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镜子暗自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况且没过多久,他就在这种平淡过头的生活中找到了新的落脚点——他一头扎进艾丝美拉达皇家图书馆。这里有太多炎之星没有的秘籍典藏,因此只要一有闲暇,镜子就会来到这里查阅文献。

 

为了突显出其边缘的华美花边,图书馆的书架被特意设计成一个艾丝美拉达成年男子的四分之三身高。只是那些看惯了皇宫圌内部华丽装饰的皇族,大概未必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吧。镜子半弓着腰,一边在书架之间徘徊,一边这样想着。他没有瞄准某个特定方向寻找书籍的习惯,却往往能在数堆杂乱的文件资料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他在炎之星常年无人管理的图书室和岬先生“乱得像怪兽老巢一样”的书房里锻炼出来本领。

“《贵圌族必须知道的200条基本礼仪》、《宇宙美学史》、《人工天体结构概论》……”他在心里默读每一本他看到的书目标题,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镜之星的传说》。”

镜子几乎是颤抖着将这本书从书架上取下,发现这是一本手迹。它的标题是用宇宙语书写的,工整的字迹下方则有一排浅浅的凹痕,那是用另一种华丽文字留下的印记——镜之国的文字。

他小心地翻开书页,发现内文仍然是用宇宙语书写的,不觉中竟松了一口气。这本书并不算厚,镜子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目录,判断自己只需一个晚上就可以通读完毕,随即思绪被一个声音突然打断:

“这本书不在你的借阅范围以内,镜子骑士。”

“这跟你无关,詹伯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耐烦地抬起头,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那个飞行在空中的,红白相间的……小型机械,其体型恐怕还不如他的手掌大。

他盯着对方看了足足有十秒,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不太礼貌。

“你的新身体很好看。”他于是说。

“这并不好笑,镜子骑士。”从那个机械中发出一个明显不满的声音。镜子一直认为这台令艾丝美拉达科学局引以为傲的人工智能,其过人之处不在于他能做好一个皇家执事,而在于他竟然听得懂他人话语中的讽刺。“我的机体正在维修,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个临时替代品。但是我的主机系统和这个身体不太兼容,我找不到它的距离传感器……不好!”说着,他就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一头砸在图书馆漂亮的木纹地板上。

“你没事吧?”镜子蹲下圌身,同情地看着对方。

“喷射器的起动出了点问题,不过我想我能修复这段回路。”詹伯特再次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另外,对于这份你权力之外的文献,你应该把它放回原位。按照皇家图书馆对外借阅规定第九条,你不能……”

“这里面记载着有关镜之星的东西。”

“这里是艾丝美拉达行星。你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定。”

“难道你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吗?”

“当然不能。否则我就不是人工智能了。”詹伯特理直气壮地说。

镜子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强行带走这本书,你会采取什么措施?”

“你不能这么做。等我把参数校正完毕,我将立即通知这里的负责人……等等,你在做什么?”可惜他的动作晚了一步;一个圆形的镜之屏障从天而降,将这个可怜的机械体死死地罩住,任凭他敲打也无法破坏。

“真遗憾,这本书我是非带走不可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与你的新身体好好契合一下吧。抱歉啦。”

镜子微笑着站了起来,随即消失在其创造的镜面中。

 

 

 

 

 

 

第二章遗物Ⅱ

 

 

镜子缓缓地合上圌书本。他小心地抚过封面的书皮,感觉到上面微微起伏的纹理。经受过岁月的洗礼,它无可避免地略微泛黄,却没有一丝卷起的迹象。如同镜之星,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无人问津,直至最终被世人遗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在这个宇宙中存在过一样。

自己是否也会走上这样的结局呢?

 

 

作为一个向全宇宙开放贸易的行星,炎之星并未设置星籍限制,因此这里的常驻人口鱼龙混杂,各种星人为了各自的目的到来到这个星球,一些在不久后离开,另一些则就此定居,落叶生根。相应地,那些穿梭在大街小巷,互相打闹玩耍的孩童之中,常常能够看到与本星人截然不同的相貌。

或许是这个原因,生活在炎之星的那些日子里,很少有人会特意指出镜子的身份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唯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岬先生将他高高举起,用一种郑重其事的神情看着他。那时镜子刚刚来到这个星球,还听不懂炎之星语,所以他用的是宇宙语。

“你知道吗?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镜之星人了。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镜之星的形象。别人看到你,就看到镜之星。所以……不要再哭了。”

听到对方的一番话,镜子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明白了其想要表达的东西。他吸了吸鼻子,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初来到炎之星的几个月,镜子就一直坐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别人若试图与他搭话,他就开始哭。被派来照看他的护士原本信心满满,但任凭她们如何努力将他逗笑,全都以失败告终。炎之星的长老束手无策,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岬先生说:“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但从那天起,镜子再也没有哭过。

 

考虑到语言上的障碍和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岬先生一开始并没有让镜子和其他炎之星的孩子一样上学。但没多久他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想让这个孩子上学也没有可能了:他学得太快了。明明一开始只能用最简单的宇宙语与自己交流,却在数月后的炎之星语文法考试中交出了满分的答卷——而那个时不时过来串门的红莲小鬼,说话的时候还满口语法错误呢。

镜子很快读完了同龄人的所有读物,继而转向岬先生的书房。可以说,他正是在那里度过了大半个童年;而剩下的小半个,是和红莲火焰在打架中度过的。

红莲火焰——这个当时就出了名难管教的野小孩,不知为什么盯上了整天躲在房间里看书的镜子,每天从窗台上爬进爬出,变着法子把他引出屋子,然后就是一阵扭打。结局总是不言而喻的;一开始,镜子总是跑去找岬先生向他告状,后来他学会了用镜面屏障把对方弹飞——可是对于两个小孩来说,结果似乎一点也不重要。等稍稍长大一些,他们又学会以另一种方式相处:镜子帮逃课大王整理课业资料,以应付后者学校里的考试;而火焰除了打架,还会帮助前者进行体能和格斗训练。

 

不知不觉间,已然过去数千年。镜子看着眼前的星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总是躲在岬先生身后的小孩,而是被赋予了骑士的称号,成为艾丝美拉达行星的皇家护卫;红莲火焰则搭上炎之海贼团的舰船,以一个保圌镖的身份与他们周游全宇宙。

不同的开始,却是相似的结局。

说实话,镜子并不讨厌这种现状。岬先生曾经说过,只要他还活着,镜之星的文明就不算是彻底泯灭。他必须活下去,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可是,你要为了自己活。记住,你自己就是镜之星的遗产。不要因为外界的变化随波逐流,不要强迫自己去扮演任何一个角色。你本身的存在就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要勉强自己……这不是作为一个考古学家,而是你监护人的忠告。”岬先生最后一次出发前,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当时镜子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终于连岬先生都变得唠叨起来,大概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毛病吧。

 

“就这样吧。”镜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如题名中所写的那样,他手中的这本书里面,记载着的仅仅是一些关于镜之星的传说故事:镜之星的诞生、诺亚之神,还有镜之迷宫……都是一些神乎其神、毫无根据的东西。除了风俗知识,镜子自认并不能从中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明天就把这本书还去图书馆,希望詹伯特别太生气……还是好好向他道个歉吧,否则会被他叨念一辈子。一想到这里,镜子不由得苦笑起来。

这个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随即一个热乎乎的重物靠了上来:

“怎么,已经等不及了吗?你也太没耐心啦……”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守时再说吧。”镜子毫不留情地回击道。他稍稍侧过头,便与那个红色的脑袋碰到了一起。那个脑袋的主人趁机凑了上来,对着镜子的脸就是一阵乱亲。

一开始,镜子还配合对方的动作,直到他发觉有一只手搭上他的腰,然后开始不安分地向下移动。他一把将对方推出老远。

“……给我适可而止一点,红莲。”他说着扭过头去。

不过对于这种行为,红莲火焰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仍是嬉皮笑脸地朝镜子贴了过去,顺手再次搂住后者的腰。这次镜子没有反抗。

“好冷淡哦。炎之星以外的地方就不行吗?”

“不·行。”镜子斩钉截铁地说。

“好啦好啦,以后不会再犯就是了。”

话虽如此,火焰一点道歉的意思也没有。他又亲了对方一口,然后低头摸索了一番,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哦哦,找到了。”不一会儿,他发出一声小小的欢呼:“镜子,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

“这是什么?”镜子好奇地看着火焰手中的物件,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吊坠。

“我从酒馆弄来的。那个酒鬼声称这个东西产自镜之星,要卖个大价钱,不过没人信他,也没人肯帮他付酒钱。我跟他打赌,如果这个真的是镜之星的东西,我就帮他还上他欠的三十年酒钱。当然,鉴定还是要靠你。”

“产自镜之星?”镜子狐疑地看着他。“你可别做多余的事。”说着,他接过对方手上的吊坠——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第三章梦Ⅰ

 

 

记忆就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像走马灯一样在清晰而迅速从他眼前掠过,瞬间将回忆中大片大片的空白全部填满。太多太冗繁,他无暇也无法按下暂停键。

最初的数百年是在那个青绿色的星球上度过的。行星的表面覆盖有银色的湖水,看上去是静止的。天上有极光,因此他总爱抬起头,对眼前的景色流连忘返。只是这段时光太短暂,以至于回想起来的时候,脑海中只剩下银白色的湖水与黛蓝色的天,二者无声无息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他记忆中,那个行星最初的模样。

下一秒,画面被一种骇人的鲜红色取代。四周充斥着尖叫与求救声,到处都可以看见熊熊燃烧的大火。天空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拳,中间有一个硕大的空洞,裂缝从那里延伸开来,散布到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他想要大叫,然而恐惧令他发不出声来,能做的只是紧紧抱住父亲的大圌腿,身体不住地颤栗。父亲却回过身,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穿过数道镜面,硬是将他领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爸爸,这是哪里……”

父亲转过来,对着他蹲下圌身。因为背着火光,他看不清父亲的脸。

“这已经是最后,最后的办法了。你们和我不一样,是绝对不可以困死在这里的。即使将来你们会恨我,我也必须这么做。我现在的力量只够送你们两个出去,在这之后,不论镜之星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就算再也不能相见……”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终于难以分辨了。

“再见,我的儿子。”

 

 

镜子睁开眼。眼前是浩瀚的星空,如此安宁,熟悉又陌生。

“你总算醒了。”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红莲火焰立即把脑袋凑了过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别说你是因为拼命工作导致疲劳过度……”

镜子一下子坐了起来。

“喂喂,你没事吧?”

“镜之星。”

“哈?”

“镜之星没有毁灭。”

“你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镜子用力摇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事。”

“什么?!”火焰一下子跳了起来。

镜子没说话。他用一只手撑地,摇晃着站了起来。他在面前画出一个矩形,后者迅速地化作一面镜子。

“等等,你要干什么?”火焰试图拉住他,却被一把甩开。

“我要把镜之星找回来。”他丢下这句话,紧接着便消失在镜面中。

 

 

红莲火焰找到镜子的时候,后者正在那片被空置了数千年的宙域徘徊。但是火焰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站在距离前者不远的地方,疑虑地看着对方。

他记得镜子刚刚成年的时候,岬先生曾经带着他到这里来过一次,自己则偷偷摸圌摸地跟在后面。当时岬先生问镜子,是否有借此想起什么,对方茫然四顾,最后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如今站在这里的镜子,已经与往昔截然不同了。若干分钟以后,他似乎是选定了一个位置,便停下脚步。他缓缓地张开双臂,在身体两侧制造出一对大小完全相同的圆形镜面。两面镜子面对着面,互相反射圌出对方画面中彼此的模样。镜面中映射圌出一块小了一圈的镜子,而它之中还有更小的;无数的镜面从这里衍伸而来,层层叠叠,无穷无尽。镜子对眼前的镜面小声嘀咕了几句,其中间区域便出现一条绿色的光带,它将二者牢牢地连接在一起,像是一个狭长的通道。过了一会儿,通道的色泽暗淡下来,呈现出强烈的透明感。

火焰眯起眼,惊讶地发现那道光带中,竟闪现出彩虹一样的光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由得发出声来。

镜子恐怕是听到了,但没有说话。他小心地朝面前的光带走去,一只脚,两只脚,半个身体……仿佛是在这个过程中消耗了太多体力,他忽然停下脚步,半蹲下圌身,开始不住地大喘气。

“喂喂,你不要紧吧?!”火焰在他身后大声喊道,但没有得到任何回音。老实说现在火焰感觉很不爽,对方一声不吭地跑过来,没来由地变出这么个会发光的奇怪东西,现在又把自己置身于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万一发生什么事……

下一秒,火焰发现那个通道变得有些奇怪。原本分明可辨的七种色彩突然开始互相侵蚀,随后,像是被人用棍棒竭力搅拌起似的,各种颜色无一例外地被卷入一个漩涡,继而无序而杂乱地互相融合;光带的色彩变得混浊了。

“危险!”他立即大叫了起来,却已经迟了。听到他的声音,镜子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表情却突然变了。他惊恐地低下头,查看自己那已经进入光带的双圌腿,却发现怎样也无法从中移开;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开始下沉。

“快,抓圌住我!”火焰赶紧冲了上去,一面朝对方伸出手。镜子及时地抓圌住他的手腕,却无法抑制住身体的移动,甚至将火焰也连带着拉向了那个黑洞。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火焰怒吼了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拽住镜子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朝上拉去,试图与这股未知的力量相抗衡。

“镜面……”镜子突然说。“红莲,破坏那个镜面,就可以……”他的声音突然降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痛苦的低吼。面部表情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起来。

“喂,振作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抓着我。”尽管语调显得很轻松,镜子仍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圌吟。“快,打破镜面……拜托你……”

“可恶!”火焰不得不松开一只手,随后抡起一个拳头,朝身边那块镜面挥了过去,将它一口气砸得四分五裂。

混浊不堪的通道瞬间消失了。伴随着周围闪闪发亮的镜子碎片,镜子骑士的身影总算重新出现在这个宇宙中。他吃力地挂在火焰身上,仍在不住地喘气。

火焰扶着他的肩膀,看起来很不高兴。

“你疯了吗?刚才差一点就被那个东西吸进去了!还有,那个到底是什么?”

“……通往镜之星的通道。”过了一会儿,镜子说。

“什么?”

“我记起来了。镜之星之所以消失,不是因为毁灭,而是因为关闭了与三次元世界之间的通道。”镜子的声音很虚弱,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恢复过来:“岬先生曾经说,当时镜之星遭到了Invaders的袭圌击,我想他们正是因此关闭通道的。我被父亲送到三次元,他一定是希望我能重新开启这个入口。

“但是我没有这个力量。”镜子低下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他们等了我几千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他紧紧握住拳头,像是在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即使勉强制造出一个入口,也仅仅是一具空壳子。出口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能招来那种黑洞。说到底,我根本不知道镜之星在什么地方。”

“别放弃!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火焰摇摇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别的办法……吗。”镜子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没有当初的记忆,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与镜之星相关的物件,可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从很久以前开始,镜之星就隐藏得很好,几乎没有在三次元留下任何线索。现在它确实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古老的童话、父亲的吊坠,它们难道可以帮助我找到镜之星吗?还不是毫无用处……”

“等等!”火焰突然打断他的话,“你刚才说什么?父亲的吊坠?那不是我给你的……”

“是的,就是它。”镜子略显惊讶地抬起头。“刚才我没有告诉你吗?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那个吊坠,是我父亲的东西。”

 

 

 

 

 

第四章名为地球的行星Ⅰ

 

 

“确定是这里吗?”

“不会错。怎么说我也是炎之海贼团出身,这点定位能力还是有的。就算那个老鬼不告诉我确切的星域,我也一样能找到这里。不过嘛……谅他也不敢不说,嘿嘿。”红莲火焰一边说着,意犹未尽地捏了捏拳头。

“已经够了。”镜子瞥了他一眼。“他那个样子,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喂喂,别说得好像刚才揍他的时候没你的份一样。”

镜子别过脸,不再说话。

 

数个小时前,两个人冲进宇宙酒馆,找到那个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酒鬼,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弄醒,向他询问那枚吊坠的出处。那个男人嬉皮笑脸地端详着镜子:“总算有个识货的了。我没说错吧,这是货真价实的宝贝。一般的价钱我可不卖,怎么说也要十亿个宇宙币……”

“你这家伙别信口开河!”火焰一把抓圌住他的领子,大声呵斥说。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吊坠的?”镜子问他。

“这是商业机密。”对方笑嘻嘻地说。

“混圌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火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者下意识地把身体向后一缩。到底是职业的海贼保圌镖。

“好好好,我说,我说。”虽然口头上这样说,对方仍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也是出于偶然,在一次旅行的时候弄到的。别看我这样,从前我也当过宝物猎人的……谁让那个男人太蠢,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摆在桌子上,换做你们也会动心吧?”他突然伸手抓圌住镜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一定知道它的价值,对吧?那个高度发达的镜之星文明,居然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这种灭亡就好像烟花一样,多么壮烈,多么凄美……”

他突然停住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滚烫,紧接着,一只燃烧的拳头陷进他的脸颊,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这种话你再敢说一遍,我就把你身上的每一块骨头碾碎。”红莲火焰恶狠狠地说。

原本持续喧嚣的酒馆一下子安静下来。客人们纷纷转过头,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看着这个场景。也有一些人压低声音,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我早就说过,对付这种人圌渣,用拳头就够了。”火焰侧过脸,对一旁的镜子说。随后他转过头,朝前台挥了挥手:“对不住啦,老板。砸烂的东西算在我账上。”说完,他就一把抓圌住这个酒鬼的脚踝,拖着这个间歇发出呻圌吟的家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酒馆。镜子也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地球。即使身在镜之星的时候,我也从未听说过它的名字。”

“是吗?好像很麻烦啊。”

两人停下脚步,无声地观察着眼前的这颗星球。正如那个酒鬼所说的那样,这颗不起眼的行星位于银河系的一个偏僻角落,从未在宇宙史中留下什么大笔的篇章,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或许一辈子也不会与之牵扯上关系。

“总之,先按照那个混圌蛋给的指示来做吧。”火焰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张纸片,念出上面的内容:“降落……坐标……K……嗯……呃……这什么玩意儿?!”他开始焦虑地挠头,差点没一把烧了这张纸片。

“你啊,学什么都是半吊子。”镜子实在看不过去,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纸片。“就算你现在用不到宇宙码,可是远航的时候呢?一旦遇上意外,你却连最基本的宇宙码都看不懂,要怎么发出求救信号?”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火焰摆摆手,像是在讨饶。“等这件事了结以后,我好好学就是了。”

 

他们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向下,顺利地突破大气层,来到这个星球的地表。

“哟,和炎之星倒是很像,好多烟尘啊。”火焰环顾着四周的景色,不禁笑了起来。“不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要拟态。真麻烦啊……这个星球上的人怎么这么排外?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

“这句话可别在地球人面前说。”镜子白了他一眼,随后停下脚步。

“如果地图没有出错的话,就是这里。”

 

“你·确·定·吗?”火焰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张花花绿绿的单子,同时悄悄地左右回头,偷瞄其他客人的行动。“这里……好像是地球人的餐厅?”

“我是严格按照地图的指示定位的,不会错。”镜子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拿起自己面前的菜单,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问题是!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找到那个人吗?就凭借这张破烂简笔画?!”火焰气呼呼地把地图翻了个面,露出上面的一副人物画像。从人物轮廓上判断,那似乎是一个发型乱糟糟,脸上满是胡须的男人——不过线条实在是一团糟,根本无从判断细节。

“我们一定能在这里找到线索。”镜子却意外地坚定。“我有这样的直觉。即使要在这里长时间地等待,我也……你要干什么,红莲?”

没等他说完,火焰已经站了起来。

“快看!”他说,“那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家伙……”

镜子回过头去。餐厅里的人不多,因此他很快注意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竟真的坐着一个头发乱得像个鸟窝,脸上胡子拉碴的男人。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性。

“我去会会他。”这样说了以后,红莲火焰迈开步子,没几下便走到那个男人跟前。对方抬起头,迅速地看了火焰一眼:“你有什么事吗?”

“装什么傻!你这家伙,还不快老实交代……”火焰气势汹汹,一把抓起那个男人的领子,差点把他举到半空中。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燃烧起来。坐在一旁的女性不安地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发出微弱的声音:

“鉴……”

“你说什么?”火焰朝她转过头,正打算质问,却被一只手挡住了脑袋。

“放手,红莲。”镜子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让我来。”

 

“抱歉,对您做了失礼的事情。我们没有恶意。”把红莲火焰推到一边以后,镜子对面前的男人说。对方扯了扯自己被捏得发皱发烫的衣领,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你们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这些我会向你解释。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件事。”镜子的表情很平静,可是他的语气冰冷得可以杀死人。他掏出那枚银色的吊坠,把它举到对方面前:

“你见过这个吗?”

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前方。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我还以为……”可当他伸出手,镜子便立即将坠子收了回去。

火焰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好吧。”那个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了。他转过身,对身边那个年轻女性点了点头,后者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在这里说明不太方便。到我住的地方去吧。”

 

 

 

 

 

第五章名为地球的行星Ⅱ

 

 

“按照你说的,我们已经到这里了。所以呢?”红莲火焰大声嚷嚷着,一面在米白色的地毯上坐了下来。“现在你有什么要说的?”

“真放肆,明明是在别人家。”一旁的年轻女性不满地嘟囔起来。

“你说什么?小丫头,居然跟我顶嘴……”火焰正要发作,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气息,举得老高的双手一下子停在半空中。

“……好吧,后面的事情交给你来。”他撇了撇嘴,转而两手抱胸,不再说话。

“刚才失礼了。”先前一直保持缄默的镜子终于开口了,尽管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这个吊坠的事情。”

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看了镜子一眼,显然仍旧心存疑虑。“不能先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吗?我想知道我现在的交易对象……”

“不,这里没有交易。”镜子冷冷地打断他。“不要搞错了,这个吊坠是我的东西,我并没有把它交给你的意思。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关我们的事。”镜子无视对方面部的一秒抽圌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是镜子骑士,他叫红莲火焰,来自炎之星。”

“镜子……骑士?”

那个男人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百袭。”他转向那名年轻女性。

“要在这里变身吗,鉴?给这两个人看?”被称为百袭的少女仍然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你也听到了,他们没说要还你项链……”

鉴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我可以应付的。”

少女不再说什么,转而从不知道哪里取出一面圆形的镜子,缓缓地走到鉴的身后,然后停下脚步。数秒短暂的停顿后,她将镜面对准鉴的背部,开始吟唱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少女手中的镜面竟发出了耀眼的绿色光芒。原本房间就略显昏暗,再加上这奇妙的歌声与光芒,不由得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这里正在进行某项神秘的宗教仪式。

“这是什么东西?”火焰下意识地伸出手,遮挡眼前这道过分刺眼的光。他继而转过头,发现镜子的状态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镜子已经从拟态变回他原本的样貌了。他出神地盯着那个名为百袭的少女,口中竟渐渐发出了与之相同的声音。

歌谣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而这个仪式才刚刚迎来关键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鉴的脸上浮现出数道奇怪的花纹;他的面前慢慢地映出一面巨大的圆形镜面,它反射圌出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下一秒,镜面中的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身体绿色,周圌身覆盖着银色铠甲的古代战士形象。接下来,这个形象与镜面一起,缓缓地朝鉴的方向移动,直到最终与他合为一体。

不远处传来物体碰撞的声音。像是法术耗尽一般,那个叫做百袭的少女怀着抱着圆镜,无力地摊倒在地上。

“喂,镜子,这到底是……?”火焰转过头,看到一张几乎是陌生的面孔。镜子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摆出过这种表情。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视线完全圌集中在刚才那个古代战士身上。“REFLEX……不,哥哥。”

 

“哥哥?”火焰看看古代战士,又回头看看镜子,一脸的不可思议。“难道你们两个……等等,你从来没说过……?!”

遗憾的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听见他说话。

“直到刚才为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和对方一样,身着铠甲的古代战士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年轻的二次元人。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片刻后又跟随头部向下轻颔。

“你长大了。”他慢慢地说。

“多亏有这个,我才能找到这里。”镜子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那枚吊坠,将它放置在自己的手心。

“是吗……这是那个时候,父亲交给我的。它原本应该是你的东西。我擅自将它交给这个名为鉴的男人,作为我们共用一个身体的契约与证明。”说到这里,REFLEX略微停顿了一下。

“正如你所看见的,现在我没有真正的肉体,仅仅是一道二次元影像。那个时候,父亲试图将我们两个送出来,只可惜没有完全成功。你到达了三次元世界,而我被留在镜之迷宫。”

“镜之迷宫……”镜子默念了一遍这个似曾相识的词语。他在那本讲述镜之星的手迹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是的,镜之迷宫。二次元世界与三次元世界没有明确的边界,有的只是无尽的混沌。镜之星切断了与三次元世界的通道,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到达二次元。如果强行突破,就会进入这片混沌,最终迷失方向,永远地被困在这里。”

“我曾经打开过一个入口。”镜子的声音有些迷惑。“但是除了黑洞,我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黑洞也是混沌的一部分。这里有无数个出口,即是无数种可能。每一个都可能是镜之星、三次元世界,也可能什么也不是。我无法预见每一个出口背后的景象,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一个一个尝试。我就这样在镜之迷宫徘徊了几千年,直到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呼唤。那个名为影山恭太郎的男人。

“通过镜子的力量,这个人类竟能呼唤到像我这样,徘徊在时空间隙里的灵魂。”REFLEX说着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预感到他的弟弟即将死去,因此向我提出一个交易:如果我愿意把力量分给鉴——这具肉体的主人——我就能获得一个短暂的机会,通过他的身体回到三次元。

“对于三次元人来说,任何事情似乎都可以拿来作为交易的筹码。我不喜欢这一点,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非常奇怪:在此之前,我与这个男人从未谋面,可当我第一次看见他,居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可惜这个男人因为法术消耗过度,不久以后就去世了。

“这些年,我通过百袭的咒术——她原本是影山恭太郎的女儿,身体里寄宿着另一个从间隙中召唤来灵魂——附着在鉴身上,共同抗击那些窥视着地球的敌人。但直到今天,我才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有价值的——你仍然活着。这是我苟存至今,所得到的最大慰藉。”

“哥哥。”短暂的沉默后,镜子说:“如果我有足够的能量,是不是就能找到你,甚至是到达镜之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从哪里……”

“这不重要。”镜子表情很严肃。“如果我有这个力量,就可以在镜之迷宫里找到镜之星,重建二次元世界与三次元世界的通道,也可以把你从那里带回来,不是吗?”

“不,你不能这么做。数百万年以来,无数星人进入镜之迷宫,试图获取进入镜之星的捷径,但没有一个成功。不要说镜之星,就连回到这个世界的路也找不到了。这就是为什么Invaders来袭时,镜之星选择把切断通道作为最后的自保手段。”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镜之星人。”

REFLEX摇头。“不要做那样的尝试。没错,你是二次元人,但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二次元人,所以不可以冒这样的险……”

“父亲把我送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让镜之星有一天能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吗?”

“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REFLEX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语气变得更像是一种斥责:“不可以去做。不要被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欺骗了,那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事。”

说完这句话,REFLEX的身体突然开始发生变化:他身上的铠甲开始消退,绿色的皮肤也逐渐褪回成地球人的形态……不到十秒,他就变回了先前那个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的人类。

镜子像是失去了重心,一下子跪在地上。

 

红莲火焰发了半天愣,总算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消去拟态,冲上前将镜子扶起来。

“喂,振作一点!”

“我没事。”镜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他搭着火焰的肩膀,勉勉强强站起来。“已经够了。回去吧。”

“两位,可以听一听我的意见吗?”身后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两人回过头,是鉴。

“刚才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关于那个吊坠,我是真的毫不知情,所以之前……”

镜子摇摇头。“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给您造成了麻烦,我感到十分抱歉。”

“那倒没什么。另外,可能是我多嘴,但是……”鉴皱了皱眉头,像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所顾虑:“如果可以,请帮助他离开那里。”

“你……”

“我很清楚,如果没有大哥和REFLEX签订的契约,自己早就化为白骨了。我们已经以这种形式共生了几十年。正是因为这样,我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他在那个世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镜之迷宫到底是什么,但那里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长久待下去的地方。我们对抗的敌人中,有一些就是来自镜之迷宫。他们说那里一无所有,除了空虚与绝望。所以,拜托你了。”他说着,一面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不。”镜子突然说。他挣扎着脱开火焰的肩膀,一时间竟不能保持平衡,干脆一只手撑地,半蹲了下来。他抬起头,金色的水晶上反射圌出对方那张焦灼不安的脸。

“就算你不这么说,我也会去做的。”

 

 

 

 

 

第六章旅途Ⅰ

 

 

“感谢贵国一直以来的照顾。”镜子骑士单膝跪地。他深深弯下腰,鞠了一个将近四十五度的躬。“这份恩情,我将永生永世铭记在心,并会将之传达给我在镜之星的同胞。”

“这是你应得的。”回答他的是艾丝美拉达国王。他不急不慢地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示意对方起身。“对于我们星球来说,这些艾美拉尔矿石只是已经和尚未开发的矿藏中的一小部分。打从它被发现的那一天起,无数邪恶的宇宙人都渴望得到它,渴望得到它蕴含的力量。如果这种力量可以被用来拯救一个文明,甚至是一个被遗失了数千年的星球,我想没有什么事比这更值得欣慰了。”

“您太仁厚了,陛下。”

镜子抬起头,恭恭敬敬地接过国王手中一个半透明的正方形盒子。它安静地躺在镜子的手掌中,还没有后者的一半大小,却持续朝外界发出耀眼的绿光。

“这里面浓缩了一吨艾美拉尔矿石,足以让你在异空间中自圌由穿梭。镜子骑士,你善良而忠诚,是艾丝美拉达星认可的护卫。我们有足够的信心,你不会滥用这份力量。”

“能够得到您的信任,这是我至高的荣幸。”

镜子再次鞠躬。“不能继续为艾丝美拉达皇室工作,我感到非常遗憾。”他一边说着,一边维持着低头的动作,慢慢地朝后退了一步。

“至此,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镜子走出宫殿,驻立在大门两侧的守卫朝他鞠躬致意。他难得以颔首作为回应。他解除了身体限制,让其恢复为原本的大小。

“镜子骑士。”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镜子回过头,对来者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很高兴看到你回到原来的身体,詹伯特。”

“你要离开这个宇宙吗?”到底是机器人,说起话来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没错。”镜子毫不避讳。尽管从理论上来说,自己辞去职务一事应该只有艾丝美拉达皇室成员与内务大臣知晓,但对方毕竟是堂堂皇家执事,又拥有全艾丝美拉达最优秀的人工智能,得到这个情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是来送行吗?”他看了一眼对方,“带着你的……小跟班?”

“不是跟班,他是我的弟弟。”詹伯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抬起手,护住身后那个同样以红白为主色调的机械同伴。

“弟弟?真有趣。”镜子以前从没见过这个型号的机器人。

“原本他们打算给我造一个备份数据库,不过计划发生了一点变化……这个说来话长。总之,现在他拥有一个全新的人格,也就是我的弟弟。他的名字是NINE。”

“你好。”镜子朝这位年轻的机器人伸出手,却得到对方充满怀疑的一瞥。

“看来你的弟弟不怎么喜欢我。”镜子笑了笑。他歪了歪头,知趣地收回手臂。

“抱歉,他的辨识系统还在调试中。”

“没有关系。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镜子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谢谢你特地来为我送行。不过我想我应该走……”

“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对吗?”詹伯特打断他。“你的……那个红莲火焰呢?他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他在炎之星,要和长老告别。”为了向艾丝美拉达行星寻求支援,镜子没有和火焰一起回去。尽管对他而言,不能与在外星考察的岬先生道别才是最大的遗憾。

詹伯特迟疑了一下。“我本不该对此作出评价的。但你应该知道,他是炎之海贼团的成员。”

“没错。”

“炎之海贼的危险等级是六星,远远超出艾丝美拉达行星规定的艾美拉尔矿石安全交付范围。你不应该让这样的人接近如此庞大的能源。”

“他不会做什么的。”

“谁能保证?这些能量可以用来拯救一个行星,也可以毁灭它。”

“够了。”镜子的脸色突然暗淡下来。“我和红莲认识已经有几千年,我了解他到骨子里。他绝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海贼。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恕我不能奉陪……”

“等一等。”

“哦?请问还有什么问题?”镜子反问道。他的语气中开始透露出厌烦:“如果是那本书的话,我想我已经把它归还给图书馆了。”

“正是这样。”詹伯特说。他突然伸出手,朝前方丢出一粒小石子般大小的物体:后者在空中完成数个翻转,形成一道平滑的抛物线。镜子仅用一只手就抓圌住了它,可当他低下头查看,却瞬间陷入了无所适从的情景。

“为什么……”他手中的物件,正是那本古老的手札。它结束了遥远的星际旅途,本该躺在皇家图书馆的书架上,安安静静颐养天年的。

“这本书对你来说很重要,不是吗?我说过,这本书不在你的借阅范围以内,但我有这个权限。”詹伯特说。“可即使是我,皇家图书馆的借阅也有相应的年限,所以你必须尽快回到这个宇宙,在规定的期限之内,把书还给我——任何步骤都必须按程序进行。”

“……说得也是。步骤还真是繁琐啊,詹伯特先生。”

短暂的沉默后,镜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他朝面前的钢铁兄弟缓缓地点了点头,终于转过身,即刻消失在其身后的镜面中。

 

 

而比起面对任何事态,都能保持有条不紊的艾丝美拉达行星,红莲火焰总是珊珊来迟。

“抱歉啦,有点事耽搁了。”没等镜子表态,他难得主动告知了迟到的原因,尽管表述中也没有多少实质性内容。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笑,一改往日那种没心没肺的态度,竟给人一种忧心忡忡的感觉。

镜子看了他一眼。

“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恋家。”

“谁恋家?!我才没!……切,随你怎么想。”有那么一秒,火焰差点跳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到平常的状态,两手抱胸,开始叨叨絮絮念个不停:“谁让红莲大圌爷我那么受欢迎,长老和船长都不舍得我走……”

“好,好,我知道。”镜子笑着说。他取出那个绿色的小方盒:“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

“没问题。”

小方盒发出耀眼的光芒;面前的空间仿佛被这股巨大的力量融化,宙域间渐渐出现一个漆黑的空洞,又不似黑洞,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宇宙、以及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镜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与这个世界告别……吗?”

“没有必要。”红莲火焰说。他不顾对方惊讶的眼神,一把揽住镜子的肩膀,周围瞬间燃起温和的火苗。“只是一趟很短的旅途,很快就能回来。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第七章赤色的恶魔Ⅰ

 

 

起初,四周是无止境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一丝气息的流动,就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难以察觉。镜子将注意力尽可能地集中,试图保持清醒,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陷入眩晕。

紧接着,前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一个小光点。小光点不断扩张,逐渐成长为小光斑、光球;当它最终到达镜子跟前时,已经足以容纳任何一个人从中穿行。

 

由于光芒过于耀眼,镜子从光球中穿过时,发生了短暂的失明。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眼前的景象竟出乎意料地平静。这里没有黑洞,也没有扭曲的时空漩涡,有的只是漆黑中稀疏的点点星光。像是在火山喷发的季节,从炎之星上抬头张望夜空,纵使视野为烟尘所覆盖,但总有那么一两束光,它们经历了长途跋涉,穿过炎之星厚厚的大气,一直到达这个星球的地表才肯罢休。

周围依然寂静,然而镜子并不感觉孤单。至始至终,他的右手与红莲火焰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他微微侧过脸,以确认火焰安然无恙;尽管后者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你还好吗?”

“一点也不好。”火焰的声音好像刚刚吞下一只活水蛭。“这和空间跳转完全不一样。我都快吐了。”

“抱歉。”镜子不由得苦笑,“我忘了,你没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

火焰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镜子老实说。他掏出父亲留给自己的吊坠,期待能得到少许提示,但显然一无所获。

“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总该记得点什么。”

镜子摇摇头。

“父亲送我们离开时,使用的是另一条通道——原本连接镜之星与炎之星所在宇宙的通道。可没等传送完成,它就被族人切断了,所以哥哥才会坠入镜之迷宫。”

“他们就不能等一等吗?”

“可能是因为情势紧迫,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镜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小会儿。“毕竟,逃走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

“那不是你的错!你们还是小孩子……”

“没错。但纵观镜之星,最终从那里逃出来的只有我一个。如果还有别的什么人,岬先生一定会找到的。”

“就算是前辈,也有不能……”不知道为什么,火焰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你不可能一辈子依赖他。”

“我知道。”镜子说。“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离开的时候太小,恐怕还不能真正地了解镜之星。所以等我重新回到那里,我一定要……”

没等镜子把话说完,他身边忽然冒出一个等身大小的红色球体。它以惊人的速度从两人身边飞过,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什么玩意儿?”过了一会儿,火焰问。

镜子同样一脸疑惑。奇怪的是,刚才那个红球掠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其中传来某个人的笑声。笑声非常纯粹,且全然不像是孩童的音调。他将自己的所闻告诉火焰,对方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嘿,等等,你看那个!”火焰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镜子跟随对方的视线,注意到红球并非来去无踪:它所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浅红色轨迹,似乎是要通向远处的某个小光点。

“要不要跟上去?”火焰提议道。他看起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反正现在也不知道具体的路线,不如到处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我也这么认为。”镜子迅速地点了点头,便与红莲火焰一起朝红球消失的地方飞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再次进入小光点并没有引起太大的生理反应。镜子很快就适应了周遭的压力与光线,随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广阔的草原上。柔软的草皮直接与身体相接触,没有一丝刺痛感。他感觉到一种只能在艾丝美拉达星上享受到的舒适与安逸。

“哎哟,这是哪儿……”一旁的红莲火焰不幸以头冲地。察觉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他“扑哧”一下跳了起来:“好险,差一点就烧起来了。”

“这个星球看上去很美。”镜子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起身。“哥哥说的没错。在镜之迷宫,什么都有可能遇见,什么都有发生——除了这里不是镜之星。”

“别灰心。”火焰拍了拍他的肩膀:“凡事开头难嘛。既然来都来了,不如问问当地人这里的情况?你看,那里就有。”他指了指不远处,那里确有数十个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的外貌与人类相似,但体型大小与两人相同。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像是在议论什么。

也不管同伴是否乐意,火焰一打定主意,就拽起镜子的手臂,拖着他往人群方向走去。一开始镜子还半推半就,犹豫是否需要进行最基本的拟态,但不知为何放弃了。

“喂,这个星球叫什么名字?”火焰刚说完第一句话,就被镜子推到一边去了。他自己立即接上刚才的话,用的当然是通用宇宙语:“你们好,我们是来自远方的旅人。请问是否可以告诉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受到两个陌生人的搭话,当地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警惕地盯着来者,接着用没听过的语言互相交谈了起来。

这样的情景持续了足足五分钟之久,而对方仍然没有回复的意思。镜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得不再次开口询问:“我们没有恶意。请问……”

下一秒,一个当地人的尖叫打断了镜子的声音。讽刺的是,这次他听懂了:

“赤色的恶魔!他是赤色的恶魔!”

听到尖叫声,周围的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不知不觉间,一种恐怖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赤色的恶魔。”

“那个恶魔!”

“赤色的恶魔!他来了!”

“还有恶魔的伙伴!”

窃窃私语形成一股无形的屏障,将两名不速之客毫不留情地阻隔在人群之外。

“各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镜子试图解释,然而压根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每一个人都用恐惧而厌恶的眼神盯着他们,但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哪怕是说明一下这种态度的来由。

“这群家伙搞什么,干嘛针对我们?!”红莲火焰有点儿耐不住了。他拿出炎之海贼的气势,才向前跨了一步,面前的人群便惶恐地向后退去;不安的情绪加剧了。

突然间,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个尖锐的声音:“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回去!”

“滚回去!”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草原上持续回荡了数分钟。而这只是开始:不知道谁起的头,人群中,忽然开始有人向他们投掷石块。

“请等一等!我们不是敌人!”镜子及时张开镜面防护罩,将这些算不上激烈的攻击阻挡在外。他同时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一下子上升了。

“别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镜子不得不低声提醒道。

但是,这次火焰是真的生气了。他胸口的红莲之火早已点燃,头顶也开始逐渐冒出火星,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混圌蛋,开什么玩笑!”他一挥手,在半空中燃起一束火苗,更是吓得当地居民连连后退。“信不信我把你们每一个人都烤成焦炭……”

“到此为止了,宇宙人。”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三个身穿橙色制圌服的家伙,看上去像是这个星球的防卫队或是之类的什么。当地人显然对他们抱有相当的尊敬,仅仅数秒后便自觉地分散开,为他们留出一条路。

“我们是SAT。抵抗是无用的,请收起武器,跟我们走一趟。”

 

 

 

 

 

第八章赤色的恶魔Ⅱ

 

 

“这种程度的伤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大圌爷我……痛痛痛!!轻、轻一点……”

“都让你不要乱动了。而且,如果不是你无视警告冲上来,我们也不会开圌枪。”

“怪我咯?明明是那群人先朝我们扔石头……”

“那是因为你做出威胁动作的关系吧。”

“切。小姑娘嘴巴这么毒,会被人讨厌哦。”

“什么?”

“闭嘴吧,红莲。”镜子说。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点是一个布满了电子仪器和金属箱子的房间,看上去像是一个简易的研究所,尽管其主人坚称这里是一个司令部。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个桶装的机器人,它正愤怒地摆动手臂,向面前的两个外来者发出抗议: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百合小姐说话!”

“好了,别生气了,布鲁昆。他们两位都是我们的客人。”一个身着制圌服的瘦高个男性拍了拍机器人的圆形脑袋,朝火焰和镜子露出微笑:“刚才发生的只是一场误会。所幸冲突没有进一步扩大,否则就是我们的失职了。”

火焰别过头,不满地哼唧了几句,但终于没再发作。

“对了,还没进行自我介绍。我们是这个星球支部上的防卫队SAT,我是队长早濑哲夫。这是我的妹妹百合,还有我的弟弟勇二——刚才你们已经见过面了,现在他正在外面巡逻。”

“我是镜子骑士,这是红莲火焰。”镜子以难以察觉的弧度点了点头。

“二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星球吗?你们的口音听上去很陌生。”

“我们是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来的。我们正在寻找一个星球。”

“一个星球?”

“是的,它的名字是镜之星。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兄妹两人面面相峙。

“不,我们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星球。”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是吗。”过了一会儿,镜子说。他的声音被竭力掩饰成毫不在意的样子,尽管谁都能轻易地听出其中的倪端。“非常感谢你们的情报。我们无意打扰这个星球的正常秩序,我们会立即离开。”

“等一等,你的这位朋友身上还有伤……”百合显得有些犹豫。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前我受过更严重的伤,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火焰说着站了起来。

“可是……”

这个时候,司令部的大屏幕突然映射圌出早濑家次子的影像。他是一个身材壮实的年轻人,正靠在一辆摩托车上与进行他们通话。

“哲哥,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发生什么了,勇二?”

不仅仅是SAT成员,镜子和火焰的注意力也一并被吸引到了通讯屏幕上。

“之前不是有人报告说见到不明飞行物吗?本部也探测到一个奇怪的能量场变化。你们把刚才那两个怪人带走以后,那个能量场仍然在移动。”

“喂喂,谁是怪人?”火焰插嘴道,“我们可是淳朴善良的外星人!”

“啧啧,好大的脾气。”勇二撇了撇嘴。“总之,我追踪着那个能量场,直到它最终在T-R72地区停了下来。应该在附近没错。但这里是山区,恐怕要花费一点儿功夫才能找到他。”

“他?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还不能确定。但大家都说,那个家伙来到这个星球了——那个赤色的恶魔。”

哲夫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说法,我也略有耳闻。但是,把坊间传言视作确凿的证据,这可不是SAT的作风。”

“我知道啦,哲哥。大家的说法只是作为参考。”勇二摆摆手,“我会继续观察的。”他说着断开了通讯信号。

“赤色的恶魔是什么?”镜子问。

“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百合说。“传说他来去如影,又生性好斗;他所到之处,无一不产生腥风血雨。人们称他为红超人,但更加广为人知的叫法是‘赤色的恶魔’。有人说他来自赤色星云的赤色之星,但这个宇宙中根本没有赤色星云,更没有什么赤色之星。”

镜子和火焰迅速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所以也有一种说法,说他其实来自另一个宇宙,是星际旅行者——就和你们两位一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哲夫说。

火焰和镜子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但并未否认哲夫的猜测。

“这家伙到这里来做什么?”火焰嘀咕道。

哲夫摇摇头。

“没有人知道。就连他是真的否存在,也一直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话题。最不可思议的是,鲜有人见过他,可几乎人人都在谈论他。”

 

前方的大屏幕再次亮了起来,距离上一次还不到十分钟。紧接着出现的是勇二,他的大脸紧紧贴着镜头,几乎要撞上去了。

“怎么了,勇二?”

“我一路追着能量场,来到这里。”早濑家的次子转过身,用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山谷,同时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第二次。”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场景,用尸横遍野来形容也不算过分。几十个星人的尸体横卧在地面上,看上去像是来自同一族的。

百合用一只手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恶魔星人?!”哲夫也显得相当吃惊。“虽然他们是破坏星际和平的邪恶之徒,可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谁……”

紧接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就在所有人盯着通讯屏幕的时候,又一具尸体从勇二的身边跌落了下来,继而直圌挺圌挺地摔到了地上,再无一丝动弹。

勇二下意识地抬起头,随即发出一声惊叹。

“看!”他举起通讯摄像头。

山头上,着实站立着一个红色的身影。他的一只手高高举起,像是在宣布方才自己胜利的讯息。

“赤色的恶魔……吗。”镜子喃喃自语地说。

突然,那个红色的人影放下手臂,低头朝勇二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他已经发现他们了。

“喂喂,这家伙该不会是打算毁灭证据……”就连火焰的声音也紧绷了起来。

“勇二,别和他进行正面交锋,我们马上赶到你这里来!布鲁昆,快给我具体坐标……”没等哲夫说完,伴随着一道强烈的闪光,镜子已经从司令部中消失了——下一秒,他出现在前方的大屏幕中。

“哇!”勇二显然被吓了一跳。但与他身后的山谷相比,这种程度的惊吓实在算不了什么。

红超人无疑也目睹了这一切。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山脚下两人的一举一动,紧接着,与镜子四目相对。

镜子看起来没有一丝恐惧。相反,他平和地、用一种不能更冷静的声音对对方说:

“我们曾见过面,是吗?”

红超人没有回答。这一点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如果他这么做了,就不会是人们口中那个充满神秘气息的恶魔——但是他笑了。那是一种纯粹的、无所顾虑的笑声,不似却胜过任何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正如镜子在镜之迷宫中听到的一样。

“如果传言是真的,你一定去过许多个宇宙。请问,你是否曾听说过一个名为镜之星的地方?”

红超人维持着先前微笑的表情,依然一言不发。突然,他所在位置的上空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后者缓缓地向外扩张,直到足以容纳一个人从中穿行。

“请等一等!请你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找到镜之星?”

遗憾的是,镜子的呼喊未能起到什么作用。红超人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朝上方飞去,与黑洞一齐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能量场异常消失。”耳边传来布鲁昆的电子声。

 

 

 

 

 

第九章夜幕

 

 

“镜子所映出的是拥有灵魂的影子。镜子的另一方是幽冥世界。用邪恶的咒语会将归神的邪仙召唤而来。”

“你在瞎嘀咕什么呢?”

“这是鉴先生的哥哥,影山恭太郎先生所写的东西。据说他生前是一位研究古镜的专家。”镜子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书本放到床头。“这本手迹中也记载着相似的内容。最初从艾丝美拉达行星得到这本书的时候,我还不能理解其中的一些篇章,但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哈?”火焰的右手缠上了绷带,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副山大王的姿势坐在自己的床上。他歪着头看着对面的镜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在听外星语。

“一开始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鉴先生所在的星球会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怪物袭圌击。你我都很清楚,镜之迷宫并非是一个常人可以进入的地方,反之亦然。这本书中提到了镜之迷宫,说它是一个禁忌之地。”

“为什么这么说?”

镜子摇摇头。“它没有说明具体原因,但我可以猜到大概。对于二次元人来说,镜子的另一面是二次元世界和镜之星;可在三次元人看来,那些只是虚幻的影像罢了。如果强行突破,就会进入位于中间地带的镜之迷宫。镜之迷宫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它集‘有’和‘无’于一身,是连接不同世界的通道。

“不是每一个进入镜之迷宫的人都有办法从中逃脱的。除非拥有强大的能源作为动力,或者依靠外界的法术作为辅助——但后者是不完全的,只能依附在某个特定的媒介身上。这样的联系极其脆弱,随时都可能因为被依凭者的衰弱或死亡发生断裂。哥哥和鉴先生遇到的怪物都是这种情况。

“可以在镜之迷宫中自圌由穿行的我们,其实和红超人一样吧。我有一种预感:他也在寻找些什么。”

“所以呢?”

“诶?”

“反正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是完全听不懂啦。我只知道今天晚上我们要在SAT的基地暂住,明天一早重新上路。”火焰朝镜子做了一个鬼脸,接着就利索地爬到了对方的床上:“我说,难得有机会休息一下,你就不能想点儿令人高兴的事吗?”

“我可是在分析我们所处的现状……”镜子刚要反驳,却被火焰一把捏住了脸。

“我们所处的现状是:现在是晚上,而且我们两个共·处·一·室。”

“你右手的伤呢?”镜子勉强才挤出一点声音。

“哦,那个啊。小百合给我上了点这里的药,但我不觉得有什么效果。”火焰不以为然地抬了抬眼睛,“伤势恢复得比以往慢,不过穿它一两个镜之迷宫总没问题。”

“你确定不需要再……”镜子还想说些什么,声音已经被对方用嘴堵上了。

 

第一次和红莲火焰接吻是什么时候?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当时广为流行的无聊透顶的综艺娱乐节目。火焰一如既往地逃掉了学校的课,来这里只是纯粹地因为无事可做。虽然镜子会时不时地向他抱怨自己还有一打课外书没有看完,但还是会耐心地陪他看完长达三个小时的市井冷笑话,然后告诉工作归来的岬先生,刚才自己在帮助火焰温习前一天的功课。

“喂,镜子,”当时火焰才开了一个头,就忍不住打了一个硕大的哈欠。“要不要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你指什么?”镜子转过头,下一秒就被对方捏住了下巴。

“你的防备心好差哦。”

“你还能更无聊一些吗?”

“不要这么冷淡嘛!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我告诉岬先生哦。”

“喂喂,这可不行!这是犯规!”

“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规则。”

火焰笑了起来。“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规则,你说的没错。我喜欢这个。”

然后他吻了镜子。

事实上,那一次也是镜子的初吻。因此半分钟后,当火焰把手从镜子下巴挪开的时候,年轻的二次元人满面通红。

而几乎是毫无疑问地,他面前的炎之星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次?”火焰的语气更多是包含圌着一种象征性,因为他同时已经自顾自地用双手托住了镜子的脸颊,然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镜子总算是切实地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正在做的事。火焰的吻技很好,不过一想到这一点是建立在他已经在篝火晚会上吻了不知道多少个女孩子的基础上,把它完全剔除出考量范围也不算过分——尽管此时此刻,镜子已经不太能集中注意力来思考这些问题了;他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了——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想到,对方会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吹嘘一整年。这个彻头彻尾的大混圌蛋。

于是镜子用尽全身力气,将几乎已经把自己拥入怀中的火焰推开——正如现在他所做的那样。

 

“哇,你也太冷淡了!”火焰不满地发出抗议,“之前我在甲板上吻你,你都不是这种反应!别说你已经忘了。”

镜子当然没有忘记那一幕,也不可能忘记——那是火焰首次随炎之海贼出航。不知是否出于巧合,那一次也是火焰所搭载的舰船“阿班先锋号”的处圌女航。

“船长说,为了测试新船的空间跳跃还是什么功能,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全部测试完大概要花三、五年吧。”说这番话的时候火焰别过头,避免去看镜子的正脸。

“嘛,也不算很长时间啦……反正你很快就能找到其他事情做的。你不是打算参加艾丝美拉达行星的皇家护卫考试吗?挺适合你的。去那边谋个一官半职嘛,以后让他们卖矿石给我们便宜点……该死。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第二天,两个人相拥而吻的照片如雨后春笋般传遍了炎之星的各大八卦报刊。那时红莲火焰已经出发了,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亲眼目睹各路记者竭力想出的千奇百怪的标题,以及力图为他俩编造的一段又一段惊心动魄感人肺腑的罗曼史——如果他有幸看到,一定会乐于做一沓厚厚的剪报,贴满他在阿班先锋号上房间的墙壁。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事也促使镜子下定决心报考了艾丝美拉达行星当年的皇家护卫考试,并以有史以来极其罕见的全科满分通过。

 

正当镜子沉浸在回忆中时,身边的火焰已经展开了又一轮攻势。这次他干脆用手臂环住镜子的身体,防止后者进行任何形式的反抗行动。

“我是认真的。三年零五个月,你以为老圌子还能等多久?”他几乎是贴着镜子的耳朵说出的这句话。

热气从耳后根一直蔓延到镜子的全身,他有点动摇了。但他还是竭力试图保持理智:

“这是早濑兄妹借给我们暂住的房间,不是你可以随便乱来的地方。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突然,他的声音剧烈地颤抖起来:“等一下,红莲……如果被他们发现……”

数秒之后,镜子发一声短暂而急促的哽咽,接着顺势被火焰推到了床上。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呢。”火焰讪笑着看着他,“别说得好像你有多在意似的。这里可不是我们的那个宇宙,忘掉你那些该死的骑士规矩吧。”

 

 

 

 

 

第十章拐点

 

 

早濑家宅坐落于距离山谷不远的一块平地上。这里地势复杂多变,易于隐蔽,常年遭受山谷回音的摧残,以至于在许多年前就留下了这个地区闹鬼的传闻。许多年以后,早濑兄妹从淳朴的原住民手中买下这块地,并建设了这个星球上的宇宙袭圌击防卫队(SAT)总部。

虽然号称是防卫队,不过这栋建筑仅有位于地下的司令室和位于一层的车库和仓库是用作军用设施,其余的绝大部分空间还是作为民用。起居室、会客室、餐厅、健身房、甚至室内游泳池也一应俱全——说白了,就是兄妹三人的私人住宅。

为了便于随时出动,早濑兄妹将各自的卧室安排在一楼,且内置直达司令室的快速通道。至于那些不怎么重要的房间,则被安置在两层及三层,其中自然也包括镜子和火焰所住的贵宾客房——从这一点来说,火焰说的没错:不论他们俩在房间里闹出多大的动静,只要没把整层楼拆了,就不会引起兄妹的注意。

 

“喂喂,好好听人说话啊!本大圌爷至少还可以战三百回合!”像是要把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似的,火焰说话时总是习惯放开嗓门,外加没羞没躁。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即使在镜之迷宫里瞎转悠,也是要耗费体力的。”镜子脸上的表情好气又好笑。他说着,把对方凑过来的脑袋推到一边。

“哇,真小气!我对你来说难道是用完即弃的吗?”火焰也毫不退让,转眼就伸出手,不知道是第几次勾住了镜子的脖子:“偶然也让我尽兴一次嘛!反正做都做了。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你累不累啊?”

“这叫做有所节制。”镜子一字一顿地说。他伸出食指,在火焰胸口点了点:“‘面对陌生的环境,必须令自己留有余地。’实战训练的时候,岬先生有说过这一点吧?”

火焰哼哼了一声,没有应答。

镜子叹了一口气。踏遍整颗炎之星,想找到一个能治住红莲火焰的人,绝对是最高等级难度的任务。除了常年居住在神殿的长老,恐怕只有岬先生能做到这一点了。火焰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唯有对这二者抱有一定的敬畏,或许因为前者抚养他长大,而后者是炎之星上罕见的、与他一样拥有熔岩之力的前辈的关系吧。

说真的,镜子有点想念岬先生了。这位受人尊敬的炎之勇者同时也是一位资深的地质学家和考古学者,他书房里的古籍文献堆得和小山一样高。他最后一次与星际考古队出发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自此以后了无音讯。

“我有点羡慕你。”镜子轻轻地拨开火焰的手掌。后者原本正在他的脸颊上摸索,似乎在等待一个防备减弱的时刻。

“什么?”

“之前你和长老他们告别了吧。不知道这样的旅行要持续多久,我却没能来得及和他们说一声再见……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很久以前开始,长老们在意的也就只有你。”

火焰没说话,但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要和岬先生告别就好了,只可惜他还在旅行中。星际通信太花费时间,等联系上考古队,我们都出发了。”镜子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翻了一个身,令自己背对着火焰。“考古之旅,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呢。如果能顺利回到原来的宇宙,说不定我也应该加入那样的队伍……”

“够了。”火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炎之星人沉下脸,用一种近乎粗暴的语气下达了命令:“不要再提那些了。总是张口闭口岬先生、岬先生的……又不是小孩子。”

镜子转过头,惊讶地盯着火焰看。他有点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然而对方的表情太过于认真,远远超出他所能预料以及思考。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镜子低声说。

“不,我……不是要你道歉。”火焰的声音里混合着懊恼与不安。“只是让你别再提起以前的事了。都是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事!过去的事情又不会重来,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你在这里胡思乱想,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屁都没有。”

“你说的没错。”镜子咬住嘴唇,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不该说那些的。这里是镜之迷宫的世界,我们必须自己想办法……等等,刚才你说什么?”

“哈?”

“刚才你说的,‘死去的人不会复生’。你回炎之星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别胡说八道了。每个人都好好的,什么也没发生。”火焰当即否认,眼神却显得摇曳不定,一直在避免与镜子对视。

“到底发生了什么?”镜子的疑心愈发加重了。“是和长老有关吗?还是海贼团,或者其他什么人?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没有的事。你少在那里瞎操心……”火焰摇摇头,谎话却编得越发力不从心了:“总之……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你不要想太多。”

“你这样只会让我想更多。”镜子皱起眉头。他已经隐隐约约地嗅到某种不好的兆头,然而他竭力不令自己朝这方面继续思考下去。他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

“红莲,请你告诉我实情。拜托了。”

“喂喂,你别这样。”火焰也跟着坐了起来。他的表情显得很不情愿,又很无奈。但他终于还是坦白了:“……是前辈。”

“岬先生?他不是还在旅行……”

“我去找长老的时候,正好遇上星际考古队给基地发来报告。不,其实是长老告诉我的——基地在第一时间通知了长老。考古队乘坐的飞船在途中遇到了不明飞行物的袭圌击,差一点坠毁。多亏前辈上前和对方战斗,他们才争取到时间逃脱。但是那场战斗的最后,前辈……和敌人一同消失了。”

“消失?”

“他们说,前辈和飞行物是在一片闪光中消失的。考古队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一点儿踪迹。”

“他们有没有向附近的星球求助?星间搜救队或许可以……”镜子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们还没有放弃,对不对?”

“长老告诉我,他们还在寻找中。不过具体的情况,要等考古队发来新的报告才知道。”

“怎么会这样……”镜子痛苦地低下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东西紧紧地揪住了,他感觉难以呼吸。“为什么偏偏是岬先生……”

“前辈他就是这样,遇到危险总是冲在第一个。考古队的那群弱鸡你又不是不知道。”火焰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镜子的肩膀,试图安慰他:“没事的,他一定……”声音却被对方打断了:

“为什么那时不告诉我?”

“我要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前辈失踪了,告诉你那群科学家还没找到他,然后呢?”火焰的声音里不知不觉中夹杂了一丝怒气:“你要抛下镜之星去找他吗?”

镜子竟一时答不上话来。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起来。

“你根本不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如果当时我在那里……”

“你以为我不担心吗?我认识前辈的时间比你认识他的时间还要长,他就像我的兄长一样。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去了现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难道前辈他会凭空从宇宙中蹦出来,告诉大家他只是迷路了吗?”

“那只是你的假设。如果当时我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你产生动摇,在穿越镜之迷宫的时候出了岔子怎么办?”火焰越说越大声,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要我怎么办?!”

镜子似乎被这股气势吓到了,好长时间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别过头,不再与对方进行目光接触。

“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他幽幽地说。

“这根本就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看看你现在的反应,我怎么可能放心告诉你?”

镜子没有回答。

火焰叹了一口气,尽可能把语速放缓,把音量放低。他的语气显得很无奈:“镜子,听我说。难道你已经忘了,我们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到这里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镜之星,然后把它带回去。在这之后,我们再去找前辈,你想在那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到那个时候,说不定考古队已经找到他了。”

镜子依然维持着不语的状态,似乎陷入了思考。没多久,他一言不发地从自己的床上起身,抛下火焰,爬到原本属于对方的那个床铺上。

“喂喂,你干什么?那是我的……”

“明天天一亮就出发。早点休息,晚安。”他的声音比火焰所经历过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寒冷。

 

 

 

 

 

第十一章旅途Ⅱ

 

 

“这就要走了吗?”

“是的。”镜子说。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之前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那件事不是你们的错,请不要放在心上。”SAT的队长早濑哲夫说着,也以相同的方式予以回礼。

“那个名为镜之星的行星吗……真是可惜,我们现有的资料一点儿忙也帮不上。”百合说。“不过,请千万不要灰心。一定可以找到那个星球的。”

“谢谢。”

“对了,昨天我就想问你们,”勇二插嘴道,“你们的飞船呢?你们把它藏在哪儿了?”

“没有那种东西啦。”火焰摆摆手。他的手臂上依然缠绕着绷带,不过已经可以自圌由行动了。

“没有飞船?但是星间旅行的话……”

“我们有的是办法。”火焰撇了撇嘴。他迅速地看了一眼镜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中途打消了这个想法。

镜子再次鞠躬。“如果可以再见,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给予的恩惠。”

哲夫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是微笑的。

“不,你应该把我们忘掉。”

镜子抬起头,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

“那会是一个漫长的旅途吧。不要让沿途遇到的琐事成为你的绊脚石,你的目标应该放在更远的地方。我们帮你也不是为了什么回报,只是恰好因为我们做得到而已。况且,你身边不是还有付出更多的人吗?”

镜子低下头,没有说话。整个现场因此陷入了沉默,就连平时一向铦噪的火焰也一言不发。

“……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过了一会儿,勇二试探般地问道。他已经努力把声音压低,但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火焰干咳了一下。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嘛,说来话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镜子已经打开了先前他一直揣着的小方盒,耀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片平原。

早濑兄妹不约而同地举起手臂,遮挡住自己前方的视线,以免被光线灼伤。事实上,这道绿色的光芒与它的故乡一样强大而温和。片刻之后,光源从镜子手中脱离,缓缓地升向空中。紧接着,它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天空中撕开一个圆形的入口。入口的另一头是无尽的黑暗,仿佛只是盯着它看也会被吸进去似的。

“就这样吧。”镜子说。他的身体也开始缓缓上升,朝着黑洞所在的地方飞去。

火焰也跟了上去。他伸出手,朝早濑兄妹敬了个礼。

“后会有期啦。”

 

看着前方的两个人距离地面越来越远,百合不禁眯起眼。

“这个力量,究竟是……”

“那两个家伙,原来有那么厉害的东西啊。”勇二也忍不住发出惊叹。“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个绿色的家伙总是板着脸,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哲夫看了他一眼。

“那不是普通的旅行,而是在不同宇宙间穿梭。他们寻找的那个东西,应该是在一个遥远得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方。若要说什么后会有期,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别随便诅咒人啊,大哥。”

“不,我只是有这种预感而已。况且……那也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

 

 

眼前的景色再次回归到黑夜与星空。

镜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就调整好了呼吸。火焰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飞行着,却踟蹰着是否要与他接近。或许火焰的犹豫是对的:镜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镜子,”这样沉默地飞行了将近一个小时以后,火焰再也忍不住了。“你已经知道去镜之星的路线了吗?”

镜子仍然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地前行。

“喂喂,你这算什么态度!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只是在到处乱晃吧?”

镜子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平静地盯着火焰,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那么,你知道吗?”

“什……我怎么可能知道啊,那种事情。但是,你不是有那本书吗?还有那个坠子。总该找到什么线索吧。”

“什么也没有。”

“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你不是因为那个恢复记忆了吗?”

“那本手迹里、那根坠子里会有通往镜之星的路线,有谁下过这样的规定吗?”

“哈?”

“那只是一本有关镜之星的传说故事,以及一枚曾经属于我父亲的吊坠而已。上面没有什么魔法,不是只要念一句咒语,就能指引我们到达那里的。”

“镜子……”

“请你……不要把想法强加于我好吗?请不要代替我做决定好吗?”镜子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说完他才意识到,他的眼睛,他的金色水晶上不断地有透明液体从边缘渗下来。

“等等,你别……”火焰被对方的反应吓坏了。他从来没见镜子在自己面前哭过,自然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他冲到镜子面前,不知所措地挥舞着双手,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那个……你先别哭,有事情好好说……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乱做决定,是我没考虑你的想法,我是宇宙第一大笨蛋……总之,你先别哭好不好?”

其实不用他这么说,镜子也已经在竭力把眼泪收回去了,可依旧没能避免一声响亮的抽泣。他一把甩开火焰放到自己肩膀上的手,迅速地转过身去,感觉自己是个傻圌瓜。为什么刚才会说出如此愚蠢、如此自以为是的话,还被对方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如果这里有陆地,他恨不得挖一条缝钻进地里去;如果这里有海河,他恨不得蜷缩着让自己沉到海床的最底端去。

“镜子……”火焰拍了拍对方的背脊。“之前是我不好。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一定能找到镜之星,然后带着大家一道回去。好吗?”他说着从后面搂住镜子,却被对方挣脱了。

“不要看我……”镜子脸上的金色水晶都快变成橘红色了。他拼命似地捂住自己的脸,以免让火焰看见。

“哈?”火焰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镜子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才那样带着哭腔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火焰心中的大石落地。

“嘛……所以,别再生我的气好吗,小镜子?”

“那是什么东西?”镜子的回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啊?”火焰顺着镜子的视线朝前看去。前方不远处,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朝两人所在的位置疾驶而来。

“红超人?这家伙怎么还阴魂不散。”

“不,我觉得不是。”

“那还能是谁?这个鬼地方难道还有其他旅人吗?”

镜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小,红色的光点逐渐膨圌胀,变成一颗红色的光球;光球离两人越来越近,直到他们终于发现,眼前的天体根本不是什么光球,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几乎是同时,他们看见了那个位于圌红色天体中心的来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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